第二百一十章 招桃花
翌日天明。
陸曈清晨起來梳洗,換了件藕荷色窄袖棉裙,坐在桌前梳理頭髮。
桌角木匣裡放著各式各樣的絹花,她沒有別的首飾,除了姐姐的木槿花簪,這就是全部。
不過,今日木匣裡,多了一隻牡丹紋木刻梳篦。
“蘭夜鬥巧”贏來的彩頭梳篦,比她平日所用的要小巧許多,梳理頭髮尚不方便,插在髮間做插梳倒正合適。
陸曈視線落在木匣裡的梳篦之上,許久,伸手拿了起來。
鏡中女子粉黛未施,猶豫不決地看著她。
她遲疑片刻,終是把梳篦插在髮髻之中。
……
“啪——”
屋中瓷壺被砸得粉碎。
戚玉臺才走到門口,就被護衛們攔了下來。
“少爺,老爺吩咐,這幾日不可出門。”
戚玉臺一巴掌摔過去:“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攔本少爺!”
護衛不敢搭話,擋在屋門前的動作卻沒有讓開。
戚玉臺面露焦躁。
整整幾日了,他都被關在屋子中出不得門。
這對他來說簡直比入牢還要煎熬。
在家的日子越長,他的藥癮越重,心中好似堵著團火無法紓解,只恨不得立刻奔出屋去,狠狠服食一包寒食散方可罷休。
如今京中寒食散難尋,前幾日,他卻從陸曈嘴裡得知另一種寒食散的替代之物。戚玉臺將信將疑,原本想差人先按陸曈所說的方子配製找人嘗試,奈何如今院裡院外全都是父親的眼線,他根本使不動父親的人。
想要自己親自出門,卻不知為何,這幾日府中對他的看管變本加厲,如今連院子也出不得了。
戚玉臺心如貓抓。
桌案一角,靈犀香靜靜燃燒,原本馥郁沉香卻無法使他平靜,反而令他更加暴躁了。戚玉臺抓起香爐,猛地向門口一砸,“咚”的一聲,滿爐香灰撒了一地。
一隻腳在香爐前停了下來。
戚清站在門口,視線掠過一地的狼藉,平靜開口。
“你在做什麼?”
戚玉臺一愣:“父親?”
戚清來了。
戚清抬步,繞過屋中碎了一地的瓷片和香灰,進了屋,在屋前站定:“你又在鬧什麼?”
父親的語調平淡,戚玉臺打了個哆嗦。
但很快,焦躁戰勝了懼怕,他道:“爹,我要出去。”
“不行。”
“為何不行?”戚玉臺竭力解釋,“爹,你看,這些日子我都好好的,沒出差錯……我已經很久沒出門了,我就是出門逛逛,不做別的。”
“宮中祭典將近,你病未痊癒,在府中靜養為上……”
“我根本沒病!”
驀地,戚玉臺打斷他的話。
戚清一頓。
戚玉臺抓了抓頭,神情滿是焦躁。
“我根本沒病。”他重複道:“姓陸的和崔岷都說過,我只是風邪侵體,暫時受驚,你為什麼總是不信?”
陸曈和崔岷都是如此告訴他的,他只是暫時受驚,並非真的癲疾。
戚清看著他,語氣依舊毋庸置疑:“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父親對他說得最多的就是不行。
屋中靈犀香被拂落在地,香氣越發濃烈,戚玉臺感到一股怒氣充斥在胸膛。
“你傷還未好全,不可隨意驚動,以免再度受驚。”
“別找藉口了!”
戚玉臺忍無可忍,大吼道:“口口聲聲為我著想,你不讓我出去,不是擔心我的身體,是擔心我中途發病,丟了太師府的臉面,你是怕我成為太師府汙點,巴不得把我藏起來吧!”
屋中死一般的寂靜。
護衛婢女們低頭站在門口,不敢看向這頭。
戚清仍靜靜看著他,灰白生翳的雙眼裡沒有一絲情緒,冷漠的、失望的、毫不在意的。
戚玉臺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怨恨。
總是這樣。
父親總是這樣。
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闖了再大的禍,父親從不會憤怒激動,呼喝責罵,只會冷靜地指責,然後用那種失望的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好像他的所有行為舉止,都激不起對方任何心緒的波動,只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明明他對戚華楹從不如此。
他後退兩步,突然慘笑起來。
陸曈說,她自小頑劣,但父親對她嚴厲,對外卻會逢人誇獎讚賞。
莽明鄉姓楊的老漢,兒子是個傻子,他父親與別人談及時,尚能自豪引以為傲。
他們隨口的言談,在他耳中聽起來卻尤為刺耳。
他求之不得,他因此嫉妒。
“你是不是從小就覺得我是個瘋子?”戚玉臺突然開口。
不等戚清說話,他又道:“從我五歲起時,你就這麼覺得了吧。”
他其實不是五年前開始發病的。
是更早。
戚玉臺依稀記得,父親從前是對自己很好的,在那之後就變了。戚清待他不冷不熱,像是一個製作失敗的物品,無法銷燬,卻又不想承認,只能放在府邸中,做一個可有可無的裝飾品。
不投入情感,冷漠旁觀,以此來掩飾嫌棄。
府邸中下人對多年前的事諱莫如深,但他畢竟是太師府唯一的嫡子,若想知曉,終究能打聽得到一些。
“我說畫眉會殺人,你不信。我說豐樂樓中有人要害我,你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