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2 章 腐爛的永生花
即使心臟被碾平、喉嚨被撕碎,滿身血色像是無數刀鋒間滾過,他還是沒有死,依舊在往“完好”的方向恢復。東江小姐確實製造出了讓普通人也能使用的藥物,雖然代價有些高昂,但打起來還真是難纏。黑澤陣自己也曾倚仗過這種恢復能力帶來的輕鬆,但現在他面對跟過去的自己一樣的東西,卻從心底感到不滿。
太難殺了,什麼玩意。
他把攥在手裡的骨頭生生捏斷,才低頭跟一雙充血的眼睛對上,兩個人在寂靜的黑夜裡對視。在某個瞬間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就彎下腰,注視著這張從未見過的臉,以及這個從未認識過的人。
一個有趣的可能。
黑澤陣翹了翹嘴角,一貫冷漠的語氣裡帶著點嘲弄:“你該不會是……琴酒吧?”
二十一年前,那個悄無聲息死去的,前代琴酒。
雖然沒有得到回答,但對方的動作已經證明了黑澤陣的猜測沒錯,倒在地上的男人猛然抬手抓向了黑澤陣的喉嚨,借黑澤陣閃開的動作起身,再度展開了攻勢。短暫的休戰給了他反擊的餘地,甚至能拽住那頭銀白的長髮乘勝追擊,恢復能力足夠的戰鬥就是如此,短短几十秒的空隙就能重新回到戰鬥最開始的模樣——只不過,你還能持續多久呢?黑澤陣翻過沙發,避過這個男人的攻勢,抬腿踹在了對方身上,而他的對手很快就調轉身形,放棄閃避抓住了黑澤陣的腿,兩個人的戰鬥又回到了極近距離的格鬥。
不得不說前代——前代琴酒先生的心理素質非常好,即使是打到現在、被
戳破身份也完全沒有失去冷靜,
依舊能在緊張的戰鬥裡保持自己的節奏,只是打鬥的時間拉得越來越長,黑澤陣有點不耐煩了。
他打夠了,他睡得好好的就有這種東西來煩他,而且對他來說,這種東西只是看起來殺不死而已,真要動手的話他也不是沒有殺死這個人的辦法。
黑澤陣一拳砸在了對方臉上,比起造成傷害不如說是為了洩憤:“值得嗎?為了跟我打而走向真正的死亡,他不會給你下一次復活的機會。”
“我本就是死人,”前代琴酒退了半步,看黑澤陣的表情裡帶了點不解,“你為什麼能肯定我不會再復活?是那位先生同意我跟你戰鬥的——我死得有多不甘心,這種事你也能想到吧。”
“不知道。”黑澤陣也退開一點,跟這位跟他用過同一個代號的人拉開距離,攤開手,慢悠悠地說,“我只記得你對我開了兩槍,但我知道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他哪知道以前發生過什麼。
他只是在二十一年前得到代號的時候,聽那位先生提了一句前代琴酒已經死了的事,然後朗姆看他一直沒反應,又特地跟他說前代的琴酒就是在那座廢棄工廠那個對他開槍的人,僅此而已。
那位先生沒有解釋代號的來源,朗姆想替Boss收買人心,所以告訴他“傷害過你的人已經死了”,至於前代琴酒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又是怎麼死的,黑澤陣完全沒有接觸過,也沒有了解的必要。死人——至少是那個時期的死人——沒有任何價值。
“你運氣真好。”
前代琴酒注視著黑澤陣,知道他沒有說謊的必要,語氣莫名地說。
他拍拍身上的灰塵,只拍到了滿手的血,不過這人也只是做了個習慣性動作,略微回憶了一下:“我照常出任務,回家,有人在等我,告訴我那位先生要我死,因為他覺得你的名字和‘gin’這個代號很相稱。”
對方暫時停手,黑澤陣就坐在了沙發上,說:“那你確實很倒黴,但來找我哭訴就找錯人了,你不如去找那個老東西問問,看他願不願意殺了我把代號還你?”
前代琴酒搖頭:“我不是來找你報仇的,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比我強。”
他看黑澤陣的表情裡,帶了一絲憐憫:“你和我沒什麼區別,甚至比我可憐,知道這點我就放心了。”
嘖。
黑澤陣微微眯起眼,對著前代琴酒看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哈……我還以為你是被派來試探我的,沒想到你真什麼都不知道啊。”黑澤陣收回目光,頓時沒了繼續探究的興趣。至於別人對他的看法,如果他每個都要在意,那他也不用幹別的了,純屬浪費時間。
前代琴酒皺眉,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問:“什麼意思?”
黑澤陣看著前代琴酒身上依舊在恢復的傷口,終於感受到了一種煩躁。他剛才就不應該捏碎那管代號為w的藥物,不然就能直接把這人給溶了。
他把搭在沙發上的腿放下來,一步步往跟他用過同一個代號的人面前走,到距離這個人幾步遠的位置,才說:“那種藥物相關的實驗,是從身體開始,最後才影響到人的大腦,你說——”
動手只是一瞬間的事,那一刻他的爆發力跟剛才相比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黑澤陣把對手按在地上,將鈍器直接從對方的眼眶裡捅了進去,腦漿和血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往外迸射。
背後的門終於在一片急促的
腳步聲裡被撞開,而開門而來的人看到的一幕,就是銀髮少年將對手的腦袋砸爛,面無表情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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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砸穿你的大腦,你還能恢復嗎?”
……
整個酒店裡都是那位先生派來監視黑澤陣的人,這座建築的無論哪個角落都放滿了監控,唯一的例外就是頂層的房間。雖然說頂層也有監控裝置,但它們都處於關閉狀態,畢竟有人對視線——哪怕是鏡頭的視線都極為敏感,被看著就會不高興,所以他們也沒有大膽到讓這個人不開心,而是在外部防護上做了更多措施。
這也給了看守他的前代琴酒以可乘之機。前代琴酒本身就是用來近距離監視他的人,而且一直都表現得很平靜,除了黑澤陣本人,其他人都沒察覺到這個人隱藏在平靜外表下的深深敵意——或者說,在外表無法用來辨別一個人身份的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清楚跟自己共事的人可能有過什麼樣的經歷。所以當前代琴酒推門進去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意識到任何問題,直到血的味道飄往樓梯下、詢問卻沒有得到回答的時候,這些同樣負責監視的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徹底慌了起來,一邊通知那位先生一邊上去找。
從出現問題、發現問題到開門只過了十分鐘的時間,可他們到的時候頂層已經是一片狼藉。
凌晨3:20。
地上不知死活的人被抬走,沒有任何人敢詢問他剛才發生了什麼;穿著黑衣服的人正在打掃地面,將染血的擺設和地毯都換了一遍,整個過程他們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給黑澤陣處理傷口的是個新來的醫生,也不知道原本那個去了哪裡。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始終站在他身邊,注視著醫生的動作。
這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是剛被Boss派來的,也是這群人裡地位最高的人。
他一來就指揮那些人把地面和地上的人打掃乾淨,又叫來了這個醫生,跟黑澤陣道歉,說之前的醫生和剛才打傷您的人永遠不會再出現了,並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鄙人水谷,是先生派來接您的人。為了保證安全,請您跟我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坐在沙發上的銀髮少年沒有立刻理會他,而是看著被帶出去的前代琴酒。雖說是破壞了大腦,但這個人從生理意義上來說還是沒死,身體組織依舊在恢復,只是不知道恢復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至於黑澤陣自己,就沒有那麼快的恢復速度了。他的傷口甚至變得難以癒合,但明明一直在流血,他身體裡的血液卻也沒有要流乾的跡象,多半他也已經跟人類這個詞離得越來越遠。
新來的醫生正將他手心裡的玻璃碎片一點點挑出來,低著頭,就好像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一樣。
“他人呢?”黑澤陣問。
“先生暫時抽不開身。等您到那邊,先生馬上就會來見您。”叫水谷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回答。
語氣恭敬,表情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只是這個人心裡具體是怎麼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銀髮少年微微眯起眼。
“我說了,讓他來見我。”
“先生在忙。”
問幾遍都是一樣的答案吧。黑澤陣知道,烏丸那個老東西肯定不是真的在忙什麼,只是不敢見他而已。
這人別的不行,保命的水平倒是一流,察覺到黑澤陣可能會殺他後,乾脆不見他了,說到底這都是剛才那個前代琴酒的錯,不然烏丸也不至於現在就躲起來。
黑澤陣將手從醫生那裡抽回來,說不用了
10(我就在這裡等他,不用擔心我的安全,你們這裡也沒人能殺得了我。</p>
<p>他的語氣輕描淡寫,說這話的時候血還在順著衣服往下滴落,叫做水谷的中年男人很快就選擇了退步,說先生會來這裡,但請您先治療身上的傷。</p>
<p>黑澤陣就看著這個男人,半晌,才說:“聽不懂嗎?那就滾出去。”</p>
<p>水谷停頓了大概半秒鐘的時間,就說我會馬上聯繫先生,請您稍等。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一張臉如同扣上不會變化的面具一樣擺在那裡,那位先生怎麼想的黑澤陣不知道,起碼他看不下去,只覺得反胃。</p>
<p>叫做水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去;打掃房間和更換擺設的人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也從頂層出去了。但這裡還剩下幾個人,分別是在黑澤陣身邊的醫生、兩位抱著更換的衣服等他但一言不發的酒店服務生,以及四個像是保鏢、一直站在門口附近的黑衣男人。</p>
<p>新來的醫生很識趣地問:“需要我離開嗎?”</p>
<p>黑澤陣冷淡地看著他,沒說話。</p>
<p>醫生低頭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他上來的時候就只帶了繃帶、消毒水和最簡單的止血藥物,一切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都沒拿。上一個醫生在幾分鐘前已經死了,據說是他給的藥有問題,但當時所有醫生和保鏢都看著,知道他拿的只是安眠藥——可他就是死了。</p>
<p>無論藥是怎麼回事,那個醫生跟襲擊頂層這位的人有沒有關係,他都會死。</p>
<p>他們幾個醫生都是被找來的,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可能會死,但沒辦法,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上次那個醫生說過頂層這位不喜歡被抽血和注射藥物是真的,於是新來的醫生上來的時候甚至沒帶相應的工具——需要的時候可以再去拿,但如果頂層這位不高興,那沒有然後了。</p>
<p>不過現在有個好消息,那就是不用抽血也能獲得血樣了,只需要接一點就能完成任務,可喜可賀。</p>
<p>但也有個壞消息,就現在的情況,做血液檢測完全沒意義了,情況是肉眼可見的糟糕。當事情壞到一定程度,並且一直在變壞的時候,確認到底壞到哪了基本沒什麼用處。</p>
<p>黑澤陣沒管醫生,站起來,解開頭髮就往浴室的方向走。</p>
<p>頭髮黏糊糊的,身上也全都是血,說不定哪裡還沾著點前代琴酒的腦漿,反正烏丸這會兒也來不了,他打算先去洗個澡。</p>
<p>新來的醫生看到他往浴室去,忽然拉住了他的衣服,說:“我先給你清理完傷口。”</p>
<p>不然有人看到浴室裡滿是血的場面就要心臟停跳了。</p>
<p>黑澤陣盯著醫生看了一會兒,表情有點不耐煩,但就在這個時候,酒店外的街道傳來了警笛聲,這聲音穿過寂靜的長夜,又逐漸遠去,最終被淹沒在春日的風聲裡。</p>
<p>“行。”</p>
<p>他懶洋洋地說。</p>
<p>銀髮少年的身上滿是傷痕,但從頭到腳都沒有致命傷,剛才的戰鬥裡一直是他壓著過去沒見過面的前代同事打,就這樣還是他放了水的結果。</p>
<p>如果真的放在二十年前,他未必能打贏,但以他現在的身體,能贏他的人這世界上就沒有幾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