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喵 作品

第 87 章 念念,一路平安


懷裡藏著那塊令牌,沉甸甸的,讓人的心緒也跟著沉重,耳邊反反覆覆,又響起張用的話:郎君很好,只盼娘子儘快脫險。

裴羈竟然,是真的想幫她走。過去幾番糾葛,她對他總懷著疑慮甚至恐懼,總覺得以他的陰狠偏執,一旦發現她的蹤跡,必定會不擇手段留下她,可他竟然全都改了。先前幫她圓謊,讓康白帶她出節度使府,如今又給她這塊令牌,助她出城。

讓她恍然想起裴羈若是想要待誰好,的確是方方面面,無一處不照顧到,從前對裴則如此,後來在魏州,她假裝失憶那段時日,也曾體驗過他這般無微不至的關照。

那為什麼,他們會走到這一步?

心裡酸澀著,廊下一個僕役打扮的人匆匆走過,忽地抬頭,是張用。蘇櫻下意識地上前,聽見他飛快地說道:“郎君請娘子今日巳正出城,到時候郎君會拖住張法成。”

他說完立刻就走,蘇櫻在晦澀難言的情緒中忽地叫住:“我從城東門走。”

這是康白先前跟她商量過的,到時候喬裝改扮從城東門離開,那邊連通去瓜州的大道,快馬加鞭,一天就能趕去瓜州。

張用怔了下,覺得她似乎是想要他把這話轉告裴羈,但她從來對裴羈都是抗拒,又怎麼會主動告知自己的行蹤?而且眼下大白天,也很難找到機會告知裴羈。一時吃不准她的意圖,正躊躇時,突然看見康白朝這邊走來,張用連忙低頭,匆匆往另一邊去了。

“葉師,”康白很快走近,壓低著聲音,“都安排好了,只等時機到了,我們立刻出城。”

這個時機,是指張法成無暇分身的時機吧。裴羈已經替她安排好了。蘇櫻轉過臉:“今日巳時,裴羈會拖住張成。”

康白怔了下,一霎時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她與裴羈,一直都有聯繫。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聽見她微微喑啞的語聲:“這是他給我的令牌。”

康白低眼,看見紫金令牌上太和帝的御筆和印章,持此令牌如太和帝親臨,莫說保命,只怕調動數千兵士也不是問題。裴羈竟然給了她。“這是聖人親賜令牌,見牌如見聖人,只要在朝廷地界內,都可保你平安。”

蘇櫻低著頭:“是。”

他給了她,哪怕此時身陷囹圄的人,是他自己。

“那麼,”康白頓了頓,垂眸,“儘快收拾,我送你出城。”

眼前驀地閃過那日經洞之中,她即將落在他眉心的手,那時候她眼裡帶著光芒,似揉碎了一天星河,璀璨無雙。然而,終究只是一瞬。

巳初,右軍營。

校場上旗幟飛揚,士兵們衣甲鮮明,隨著主官的口號整齊劃一變換著陣列隊形。裴羈轉開門光,不遠處是才從軍械庫裡抬出來的兵器,刀槍劍戟森森羅列,閃著銳利的金屬光澤,盔甲亦是新制,護心鏡明光耀眼,張伏伽帶著笑

正向他介紹:“右軍營是先前收編的吐蕃降兵,這些年下來,也極是驍勇善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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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勇善戰麼?若是槍尖對著歸義軍,只怕也是驍勇善戰。也就難怪唯獨右軍營軍餉充足。裴羈點點頭:“我在長安時總聽說豆盧軍的事蹟,可否去軍中看看?”

豆盧軍,歸義軍的前身,當地各族百姓為了抵抗吐蕃大軍自發組建,二十多年前便是這支隊伍浴血奮戰,為收復河西打下了基礎。

“好,”張伏伽笑道,“我也極想去看看老兄弟們。”

“伯父,”張法成連忙說道,“豆盧軍前些天調去城外演練了,營中眼下只有留守的幾十人。”

“哦?”張伏伽皺眉,“怎地不曾向我上報?”

“報過了,夾在文書裡,可能伯父沒注意,”張法成解釋著,“是為了重陽節專門出城演練的,到跟前就會回城。”

“城外缺水,他們的補給可都安排好了?”張伏伽不放心。

“都安排好了,”張法成道,“衣甲裝備也都是最好的。”

所以這右軍營,乃是張法成的心腹,豆盧軍只怕是不肯向他歸附,所以被調出城外。裴羈心知今天不可能再看到更多軍中情況了,撥馬向營帳外四下走動觀察,忽地一個士兵迎面走來,擦身而過時急急說道:“娘子從城東門走。”

是張用。裴羈抬頭,看見日色燦爛,在眼前暈出七彩的光。她竟特意讓張用過來告知她的行蹤。她竟如此,憐憫他。

巳正,城東門。

駝鈴聲響中,一隊嗢末人說笑著往城門走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抱著吃奶孩子的,一看就是出城走親戚的一大家子。守城士兵見慣了這情形也沒在意,看著他們越走越近,隊伍中一個二十來歲膚色微黑的嗢末少年忽地抬頭,向城中一望。

極遠處鐘鼓樓上,裴羈眼梢一熱。是她。哪怕喬妝成這副模樣,他總還是一眼就能認出她。

心臟灼燒著,強迫自己轉過頭不再看,無聲祝禱:念念,一路平安。

城門前,蘇櫻轉回目光,邁步踏進幽深的門道。

作者有話要說

張用:我就是那個夾在中間,負責給男女主遞紙條的同學甲,對吧?

註釋:節選自《張議潮變文》,張議潮是歸義軍著名領袖,第一代歸義軍節度使,《張議潮變文》記述了張義潮率領歸義軍收復河湟的業績,原文散見於敦煌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