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考核
任言快步走到了隊伍最後,心中尚帶著些許緊張。抬眼望去,眼前的帳篷已近在咫尺。這帳篷並不大,通體由厚重的獸皮織成,經過歲月洗禮後泛出一種暗黃的陳舊之色。帳篷頂部覆滿了些許苔蘚,似乎散發著潮溼的氣味。門口的簾子厚實沉重,隱隱還能看見上面刻著幾個古樸的符文,給人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感覺。
門簾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卻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帳篷內部的景象。任言只得踮起腳尖想要看清裡面的情況,卻只能隱約聽見裡面傳來的嘈雜聲,或是細碎的低語、或是兵刃相擊的清脆聲響,再配合著門簾偶爾被風吹起時透出的一絲火光,給帳篷內部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嗒,嗒,嗒——”細碎的腳步聲從帳篷內傳出,似乎正有軍卒來回巡視著什麼,偶爾伴隨著一兩聲低沉的訓斥,充滿了威嚴與壓迫感。任言感受到那股威勢從木柵欄內隱隱傳出,甚至讓他有些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心跳加快。
他站在帳篷外,隨著時間的流逝,心中的緊張漸漸褪去,開始細細打量起整個校場。那是一片極為寬闊的場地,地面鋪滿了黃沙,粗糙而堅硬,似乎特意為了那些即將進行考核的青年們準備,稍有不慎便會在黃沙上摔得皮破血流。
校場正中間,一排五六十人的隊伍正在慢慢向前移動著。這些青年們個個神色肅穆,顯然都對即將到來的考核充滿了期待與緊張。隊伍最前方則被一道高高的木柵欄圍了起來,木柵欄由粗大的樹幹製成,上面甚至還能看見些許樹皮裂紋。柵欄頂端削成了鋒利的尖刺,彷彿隨時要刺破空中那層薄雲般刺眼。
“裡面到底在考核什麼?”任言心中好奇,忍不住踮起腳尖,努力探頭去看,卻只能看到木柵欄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隨著光線的變化而微微閃動著,似乎是一道屏障,完全遮蔽了裡面的景象。偶爾從木柵欄中傳出幾聲短促的呼喝聲,還夾雜著金屬撞擊與兵刃舞動時的“嗖嗖”風聲,似乎在提醒著眾人,這並不是簡單的考核,而是血與汗的真實較量。
而在這片被木柵欄圍起的區域旁邊,還站著一支約有七八十人的隊伍。那些人神情堅毅,目光中透出與一般青年人不同的冷峻與果敢。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鎧甲,胸口處繡著一枚銀白色的獸紋標誌,顯然,這些人便是通過考核的精銳之士。每當有新一批青年通過考核後,便會走到這些鎧甲青年的隊伍後方,接受他們冷漠而審視的目光。
任言腦中浮現出李國新曾與他提到過的考核內容:舉石鎖、奔跑、基本武技等等。這些對於在山中討生活的任言來說,並不算太過困難。作為獵戶,他常年鍛鍊的體魄使他對力量與耐力都頗有自信。想到這裡,他稍稍放下心來,只是開始盤算著該如何分配自己的力氣,確保每項考核都能順利通過。
“若是能早些看到考核內容就好了……”他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不由得望向了校場中央那高高的木柵欄。若是有人站在校場旁邊的高臺上俯瞰,一定能將整個場地一覽無餘,考核的內容與流程也就一目瞭然。然而,這種位置顯然並非像他這樣的普通應徵者能夠輕易到達的。
正在此時,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嘲弄的笑聲。他回頭一瞧,正是那些剛才在隊伍前方看熱鬧的青年人,他們見任言兀自發呆,似乎被軍卒訓斥後依然滿臉迷茫,便露出了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彼此交頭接耳,顯然對他頗為不屑。
“哼,鄉下來的獵戶,也想參軍?怕是連個石鎖都舉不起來吧。”其中一人帶著冷笑,小聲嘀咕著。
“也許連跑上兩圈都要摔倒呢。”另一個人挑眉接道,目中帶著幾分譏諷。
任言微微皺眉,沒再理會他們的譏笑,而是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自己心中的焦慮與不安拋諸腦後。他明白,眼下的局面,對於這些即將成為對手的青年人來說,任何一絲軟弱與退縮,都會被他們看作輸在了起點。
他閉上雙眼,深深呼吸了一下,再睜眼時,目光中多了幾分堅毅。他站直身軀,挺起胸膛,大步向前邁進,嘴角輕輕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意。
“不管是石鎖、奔跑還是武技,我一定會通過的。”他在心中默默發誓,目光如炬地盯著前方那神秘的木柵欄,彷彿下一刻就要衝破那道屏障,將所有阻擋他的障礙統統擊碎。
任言走到帳篷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掀開厚重的門簾。門簾微微晃動,發出一聲“沙沙”的輕響,他邁步走了進去。眼前的光線頓時黯淡了下來,彷彿從熾烈的陽光下突然進入一片昏暗的密林,讓他有些不適應。他眯著眼睛稍微適應了片刻,再次睜眼時,才看清帳篷內的佈局。
帳篷內部十分簡樸而狹小,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淡淡的藥草氣息,混合著獸皮久存的腥味。帳篷正中間放著一張矮小的木桌,桌面光滑如鏡,反射著幽暗的微光。桌後一塊小小的地毯上正端坐著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穿一件黑色長袍,寬大的袖擺垂落在桌面上,如同兩條黑色的瀑布一般鋪展開來,將他的雙腿完全遮蔽。
這中年男子頭戴文士冠,額前幾縷花白的髮絲垂落下來,面容瘦削而蒼白,彷彿常年未見陽光一般,透著一種病態的青灰色。他微微低垂著眼簾,半閉的雙眼中偶爾閃過一絲銳利的精芒,給人一種沉穩而深不可測的感覺。
任言站在門口,頓時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威壓籠罩而來,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身軀,心中暗自忖度這位黑袍文士的身份。只見那男子靜靜地抬眼望來,目光如炬地落在任言身上,彷彿要將他看穿一般。被那雙細長的眼睛注視著,任言心中忽地一顫,感覺背脊微微發涼,渾身都有些僵硬。
“坐!”黑袍文士聲音低沉平靜,但語氣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微微抬手,袖中伸出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桌前的地毯,示意任言坐下。
任言趕緊依言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木桌前,盤腿坐了下來。地毯材質柔軟,帶著些許涼意,他坐在上面,腰背挺直,雙手自然地放在膝上,有些侷促不安地望向桌面。
桌面上,赫然擺放著一個淡黃色的布囊。布囊呈展開狀,質地看上去有些陳舊,似乎已經被使用了許多次。布囊上豎縫著一排排小袋子,每個小袋子都呈現出暗黃色的色澤,袋口微微敞開,從中露出數量不等的細針。那些銀針細長而筆直,針尾微微泛著寒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銀芒。
“這些銀針是幹什麼用的?”任言心中疑惑不已,目光在銀針上來回遊移,不禁在腦中暗自揣測。按理說,招兵入伍考核的應該是力量、速度和武技等內容,但面前的布囊與銀針怎麼看都與武道無關。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帳篷內別無他物,既沒有紙墨筆硯,也沒有任何記名造冊的器具,這讓他更加摸不著頭腦。
“難不成這銀針與考核有關?”任言皺眉思索,卻始終猜不出這些細長的銀針到底有何用途。他抬眼看向那名黑袍文士,正對上對方打量的目光,那目光中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彷彿已經看穿了他心中的猶疑與不安。
“放心,只是給你做個經脈測試。”黑袍文士見任言猶豫不決,語氣溫和了幾分,緩緩說道,“若是你經脈通暢,血氣充盈,那說不得就有一番造化等著你了。”
“經脈測試?”任言聽罷,心中更加疑惑。自幼長在山野間的他,只知道習武之人會練習打通經脈,使氣血運行更加順暢,從而提升體魄。但在他的印象中,經脈的通暢與否應當是靠武技與氣功慢慢打通的,而眼前的銀針又與經脈測試有何關係?
然而,黑袍文士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他也不敢再多問。想到剛才走出帳篷的那名青年臉上覆雜而迷茫的神情,任言心中雖然忐忑,但還是決定遵從指令。他慢慢收斂心神,將所有疑惑都暫時壓下,盤腿坐定,靜靜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很好。”黑袍文士看到任言不再猶豫,點了點頭,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隨後,他伸出那隻修長的手,輕輕從布囊中抽出了一枚銀針。
銀針在他指尖輕輕一轉,針尾微微顫動,帶起一道銀光。黑袍文士動作嫻熟而穩重,彷彿經過無數次的演練,他輕輕捏住銀針的針身,手腕一抖,那細長的銀針便如游魚般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悄然沒入任言的肩頭。
任言只感覺肩頭一涼,隨即便是一股溫熱的氣流自銀針針尖處流入體內,順著血脈緩緩遊走。他忍不住微微皺眉,但很快便感覺到那股氣流如同溪流般在體內流淌,帶著一絲輕柔的舒適感。那感覺彷彿春風拂面,又如甘泉潤澤乾涸的土地,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輕鬆與暢快。
黑袍
文士目光微微閃動,仔細觀察著任言的神情變化。片刻後,他將手中銀針輕輕一挑,銀針便如柳葉般從任言肩頭滑出。隨後,他又從布囊中取出數枚銀針,依次扎入任言的雙臂、胸腹、背脊等處。
隨著銀針的不斷進入,任言體內的那股溫熱氣流越來越強烈,彷彿一股溫暖的泉水正在沖刷著他的經脈。他能感覺到那些平日裡並無太多感覺的經脈,竟然在銀針的刺入下開始微微顫動,似乎正在被某種力量喚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任言心中震驚不已,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感覺,經脈彷彿被什麼奇特的力量刺激著,血氣在體內奔湧不息。
然而,黑袍文士只是專注地將一根根銀針扎入他體內的各個關鍵穴位,動作輕柔而穩重,面色始終平靜如水,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直到最後一枚銀針落入任言的後腰處,他才緩緩收手,雙眼微微閉合,似在感應著什麼。
任言不敢出聲打擾,靜靜地坐在原地。帳篷內一時間變得寂靜無聲,只有他體內那股氣流在血脈中流轉時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良久,黑袍文士才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他伸手將所有銀針一一拔出,收回布囊之中,然後微微點頭,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微笑。
“經脈通暢,血氣豐盈,看來你果真是個好苗子。稍後便去排隊吧,接下來的考核……你應當會很順利的。”他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讚許。
任言只覺得身體似被泡在溫暖的泉水中,全身每一處都輕盈舒適。他邁出帳篷,陽光再次照射到身上,溫熱的觸感讓他有些恍惚,彷彿還沉浸在那奇異的體驗中未能完全清醒。之前的疑慮不安隨著那幾枚銀針的刺入而消散,此刻他只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彷彿隨時都能縱身躍起,一躍數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