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遠行
“這些人……是什麼人?”張猛忍不住低聲問道。
“閉嘴!”王六連忙制止他,拉著他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他們從那些壯漢的氣勢中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壓迫感,彷彿稍有不慎就會被當場抹殺。
陳清明跟隨中年男子走進了屋內。房間的光線昏暗,只有幾盞油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映照出房內每個人的面龐。屋內坐著六七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們穿著粗布短衣,裸露的手臂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顯示著他們曾經經歷過的無數次廝殺與搏鬥。
這些人皆是來自北原的荒人,他們面容粗獷,五官深邃,與關山隘城內的普通居民有著顯著的不同。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一種獨特的野性與桀驁不馴,那是生活在荒原之地,常年與兇獸和天災搏鬥才培養出的無畏與堅韌。
其中一名男子,身形格外魁梧,臉上滿是濃密的鬍鬚,雙臂粗壯如鐵。他坐在最靠近火盆的地方,微微抬起頭,一雙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陳清明,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清明兄,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吧?”那名魁梧男子率先開口,聲音低沉有力,如同悶雷在屋內滾動。
“多謝關心,一切尚好。”陳清明點了點頭,目光在這些荒人身上掃過,面色平靜,沒有任何波動。他與這些北原來的荒人並非初次相識,事實上,這些人與他早年間就有交情。
“這些就是你帶來的援兵?”陳清明淡淡問道,目光重新落在那名魁梧男子身上。
“援兵談不上,只是些兄弟們。”那名男子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語氣中帶著幾分豪爽。“北原的日子越來越難過,許多族人都被迫南下,希望能找到一條活路。”他頓了頓,神色變得凝重,“聽說關山隘最近有變故,我們覺得,是時候做出些行動了。”
“嗯。”陳清明微微點頭,對於這些荒人的舉動,他並不感到意外。北原那片蠻荒苦地環境惡劣,四季極寒,荒獸橫行。荒人世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也因此錘鍊出了他們強悍無畏的性格。每當戰火紛飛之時,荒人們總是最為勇猛的戰士,敢於面對任何敵人。
然而,如今的北原情況卻更加糟糕。長久以來,荒人與中原王朝一直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可最近幾年,北原的荒獸活動異常頻繁,再加上氣候的變化,許多荒人部族不得不放棄家園,南下謀生。這也導致了他們與中原勢力之間的衝突逐漸加劇。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另一個坐在角落裡的荒人男子突然開口,他年紀稍長,頭髮花白,但身形依舊健壯,雙手像鐵鉗一樣粗大。他緊盯著陳清明,眼中充滿了質疑與試探,“聽說你在這關山隘有些勢力,我們是來幫忙的,但更希望你能說清楚計劃。”
“計劃很簡單。”陳清明抬起頭,目光中閃過一抹精芒,“我需要你們在城內引起一些混亂,吸引城防軍的注意力。而我,會帶著村裡的人去
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那花白頭髮的荒人男子皺起眉頭,顯然不太滿意這個模糊的說法。
“等時機到了,你們自然會知道。”陳清明的聲音雖然不高,卻帶著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他看著那名男子,淡淡道:“如果你們願意信任我,就按我說的做。如果不願意,那我們只能各走各的。”
“我相信你,清明兄。”先前說話的魁梧男子站起身來,他身高足有八尺,站起來時幾乎要頂到屋頂。他拍了拍花白頭髮男子的肩膀,語氣帶著一股堅定,“我們北原人講的是一個信字。既然我帶著兄弟們來了,就不會後退。”
花白頭髮的男子哼了一聲,但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既然同伴已經表態,那他們這些跟隨而來的族人也只能同意。荒人崇尚武力,但更看重承諾與信義。一旦同意加入,就不會輕易反悔。
“很好。”陳清明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他轉身對著任言三人說道:“你們幾個,帶著村裡的人先在這兒休息。接下來的事情,你們無需多問。”
任言三人連忙點頭。他們雖然不太明白這些荒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但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勢。那些疤痕斑駁的軀體,每一道傷疤都像是戰鬥的勳章,讓他們對這些荒人心生敬畏。
等安排好村裡人之後,陳清明又單獨與魁梧男子以及幾名荒人首領在屋內商議了一番。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夜幕悄然降臨。
屋內的氣氛愈發凝重,油燈的火光在每個人的臉上跳動著,映出他們緊皺的眉頭與深沉的思考神情。陳清明與幾名來自北原的荒人首領圍坐在一張木質長桌前,桌上鋪開了一張粗糙的手繪地圖。那地圖線條雖然簡單,卻精準地標出了關山隘的地形和各個城門的具體位置。
“此城東西皆連接山脈而建,只有南北兩個城門,這北城門檢查倒是寬鬆許多,但是南門卻是另一番光景。”陳清明低聲說道,指尖在地圖上點了點南門的位置,然後慢慢往南移,劃出一條虛線,“南門外接孟國,檢查則嚴苛無比。任何想要從南門出入的人,都得經過重重盤查。守門的軍士個個都不是善茬。”
一名荒人首領站在陳清明身旁,微微俯下身子,他的面孔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冷峻。此人名叫托木爾,是北原某支部落的族長,身材魁梧,手臂如岩石般堅硬。他盯著地圖上南門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
“清明兄,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托木爾低聲道,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特有的粗獷與沙啞,“但從南門入手,是不是風險太大了?就算我們人多勢眾,強攻也必然會傷亡慘重。”
“正是如此。”陳清明點點頭,神情嚴肅,“南門的防線確實過於嚴密,白天一般只開三個時辰左右,尤其是在這些日子,孟國那邊不安分,導致南門的守軍人數也比平日多了許多。並且,出了南門並非就是孟國邊境,還需再往南行約有數十里的緩衝地帶才到真正的國境線。這些雖然看似有利,但對騎兵來說,數十里地不過片刻即至。所以,南門之戰,我們必須三思而行。”
“那北門呢?雖說檢查寬鬆,可一旦攻入,難保守軍不會從南門迅速調兵回援。”托木爾皺著眉頭,表情顯得有些猶豫。他伸手指了指地圖北側的入口,“而且北門若被關閉,我們的人就如甕中之鱉,逃都逃不出去。”
陳清明笑了笑,目光如炬:“托木爾,我明白你的擔憂。不過,這關山隘看似固若金湯,卻也並非無懈可擊。”
他說著,手指在地圖上沿著關山隘的東西兩側劃過,那是一片灰色的區域,標示著高山與峽谷的所在。“你們看,這青山隘東西兩側皆連接著高山,山體陡峭,山脊狹窄,容不得幾人幾馬同時上去。表面上看,這似乎是一條死路,但也正因為如此,守城軍卒的防備心理會有所鬆懈。只要我們能夠奇襲山脊,佔據制高點,那麼從山上往下牽制住他們,便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奇襲山脊?但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另一名荒人首領皺起眉頭,他名叫巴圖魯,擅長射術與攀巖,但也深知這些山體的危險,“山脊極其狹窄,地勢險峻。即使有人能悄無聲息地上去,但要從山上往下進攻也是個問題,估計不待下來,就已被守城弩射殺了
。”
“確實危險,但你們忘了什麼?”陳清明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我們不是要正面攻城,而是要打亂他們的防線,讓他們自亂陣腳。”他指了指山脊上的某個位置,那是一個不起眼的山坳,標註著“鷹巢嶺”三個字。“據我探查,這裡是守軍最薄弱的點。鷹巢嶺平時駐守的士兵不到二十人,而且常年風沙肆虐,他們的弩車和器械大多鏽蝕不堪。我們只需派出精銳小隊,攀爬上山,從後方攻佔這個點,然後利用鷹巢嶺的制高點,架設弓弩,封鎖住北門的通道。”
“只要鷹巢嶺落入我們手中,守軍就等於被我們掐住了咽喉。”托木爾眼前一亮,眼中隱隱透出幾分興奮與期待。他望著陳清明,壓低了聲音,“可你有把握嗎?那可是幾乎九死一生的任務。”
“荒人的勇氣與力量,無人能敵。我相信你們能做到。”陳清明輕聲說道,目光炯炯有神,“更何況,我會親自帶隊。”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紛紛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荒人首領們雖然平日裡不畏懼任何挑戰,但聽到陳清明願意親自帶隊,他們的心中還是不由得多了幾分信任與敬重。
“清明兄,你真要親自去?”托木爾低聲問道,神情中帶著幾分擔憂與不可思議。
“事到如今,我不能再袖手旁觀。”陳清明緩緩站起身來,目光中流露出一股堅決與冷厲。他伸手按在地圖上的南門位置,“一旦鷹巢嶺被攻佔,守軍就會慌亂,我們便可趁機從南門突襲,逼迫他們兩面受敵。”
“那接下來呢?佔據關山隘之後,你打算如何處置?”一直沉默不語的巴圖魯突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目光直視陳清明,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佔據這座城鎮固然不易,但要守住它更是難上加難。”
陳清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走到屋內那扇小窗前,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遠處關山隘的城牆輪廓隱約可見,黑暗中那座高聳的城門如同沉睡的巨獸,透出無盡的威嚴與肅殺之氣。
“這只是第一步。”他輕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種深邃莫測的意味,“任村不可能永遠隱藏在山林之中。關山隘將成為我們重新崛起的起點。”
荒人們紛紛沉默了。他們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與他們並肩作戰的男子,心中不禁生出一種莫名的悸動。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就知道陳清明絕非等閒之輩,而今天,他的話語再次印證了這一點。
“那好,就按你說的做。”托木爾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豪邁的笑意,“只要能攻下這座城隘,我北原荒人願誓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