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室廢人 作品

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七章:戰爭的腳步(6)

 天地有五嶽,恆嶽居其北。

 華山扼秦,恆山鎖晉。

 如果說橫亙秦嶺之北的西嶽華山是出入關中的鎖鑰,那麼起自陰山斜插幽燕的北嶽恆山就是俯瞰三晉守護中原的天險長城。這座雄奇險峻的大山綿延千里橫跨五州,將大河以東太行以西的二十餘個州郡與漠北草原的遊牧民族屏蔽分隔了開來,沿著山勢修建起的古長城蜿蜒逶迤,烽火臺隔嶺相望,歲月的風沙摧食了上千年,城關早已殘破,大自然的天威卻依然如故,縱使是天縱英才的大遼太宗皇帝,當年揮鞭南渡,駐馬中原,也不得不避開這造化之威,繞道太行之東。石敬瑭砸鍋賣鐵賣掉了幽薊十六州,卻終歸沒有賣掉這座天賜藩屏,也正因為此,劉知遠郭威等人才能由此興兵收拾山河,中原的漢家王朝也才得以保存了些許元氣。

 若是沒有了這座恆山,當年耶律德光兵分兩路直取河東河北,佔據汴梁之後這位北國雄主是否還肯如已經生的歷史般主動回家,可便是未可知之事了。

 山南便是代州忻州,河東北路之門戶,山北便是朔州應州,遼西京道之畿輔,無論是胡馬南下還是漢軍北上,要越過這道天然屏障都只有兩條路可取。

 一條是西面代州朔州之間,自代縣西西徑關北出長城經石碣谷上下狼牙村至鄯陽縣治,其間不僅要經過地勢險要路徑狹窄的數十里穀道,還要橫渡水勢湍急深淺莫測的灰水河,而那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西徑雄關,更是自大唐年間便屹立在句注山上,成就了一代又一代龍城飛將的赫赫威名。

 天下九塞,西徑其一。

 北雁南來,自西徑而入,南雁北歸,由西徑而出,西徑關,又名雁門關。

 另外一條路是東路,這條路.較為寬闊,適於車輛大隊行走,自代縣沿滹沱河一路向東北,經過繁峙穿過恆山山脈直插蔚州的靈丘,這條路乃是自古河東之地與北方遊牧民族進行市易貿易的官道,沿途修有驛站,不但道路平整寬闊,且與水源平行而進,人馬的飲水任何時候都不會出問題。

 這條路與恆山山脈交匯處卻在.應州的西南角,此處道路河流都驟然間收窄,水流也變得湍急,道路兩側的山峰陡起,諸峰高度相差彷彿,故而得名“平型嶺”。

 此地利於設寨固守,更利設伏。

 在李文革原先的那個時空裡,.數百年後的大明朝廷重修了這段長城,並在山口設置了城關,名曰“平型關”。

 在那一個時空裡,李文革同學的爺爺曾經以生命.相追隨的某人,在這裡打過一場名噪一時的伏擊戰——或者說曾經在此撿過一個不小的便宜。

 除卻這兩條通路之外,河東北路與大遼西京道之.間,只餘下一片唯有飛鳥方能輕鬆來去的崇山峻嶺……

 “所謂天險,其實因人而異……”

 此刻在西路雁門關外石碣穀道的入口,一支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的騎兵隊伍正在行進當中,這支隊伍的裝束衣甲大異於中國,帶隊的將官們身上的戰袍多由名貴的走獸皮毛製成的戰袍,相貌粗曠多留短髭髯,臉上均帶著遊牧民族特有的風霜之色。隊伍行進之間,只偶爾聞得馬兒噴鼻輕嘯,卻基本上聽不到中原軍隊行軍時嘈雜的私語聲。站在高處放眼望去,綿延數十里的隊伍中無數面白馬纛旗迎風飄揚,端得是軍容整肅氣勢驚人。

 由於是在行軍.狀態,這支隊伍當中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披甲,只有前出護持大軍前路並承擔偵騎任務的欄子馬才在身體的關鍵部位披掛上由皮革製成的輕甲,以備隨時接敵作戰。

 契丹的欄子馬,在後世赫赫有名,便如同党項的鷂子,只不過契丹的軍制相對党項要正規上許多,因此並沒有一個變態的君主將這種本用於戰場偵察任務的精銳騎兵集中使用。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契丹這個以鐵為名的民族還並未展出後世那種恐怖的軍力,鐵製甲冑在此時的契丹軍中也仍然還屬於稀缺資源,只裝備核心的親衛部隊——例如現在走在隊伍中段的這支武定軍正兵親衛營。

 契丹兵制,國中男子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隸兵籍,每正兵一人配置三匹馬和兩名家丁,一名家丁名曰打草谷,另外一名曰守營鋪。顧名思義,也就是其中一名家丁負責在行軍途中劫掠物資,另外一名則負責看守營鋪做飯餵馬等後勤支援,而正兵本身只負責作戰任務。

 就日常行軍而言,雖然一名正兵實際上是三人三馬的標準配備,但實際上並不是三個人騎著三匹馬這種簡單搭配,行軍途中家丁是不允許騎馬的,三匹馬必須全部用於正兵的作戰行動,兩名家丁在行軍作戰的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徒步行進的。因此契丹軍隊行進時往往是一名正兵騎在馬上前進,兩名家丁各牽一匹馬尾隨,馬上或多或少馱有一

些日常食用物資。

 這是契丹宮衛軍的編制標準,然而此番出兵的遼西京道都部署司並沒有成建制的宮衛軍,因此編制相對更加龐雜。只有作為核心武力的武定軍因為是西京道直屬軍力,故而其主力與宮衛軍編制相同,左右前後四營均為單人單馬配置,各營主將的親衛有少數為雙馬單丁或者三馬雙丁配置,每營兵力大約一千到一千五百人不等;而中軍親衛營卻全部為一兵三馬雙丁的標準配置,總人數將近五千人,其中戰鬥兵力為足額的一千五百人。

 即便如此,一支人數上萬馬匹總數也上萬的隊伍一旦開動起來,僅以常規度進行行軍其氣勢便已經足以令人窒息。

 方才說話的人便是在親衛營的簇擁保護之中緩緩隨著大隊前行的大遼宣徽北院使,西京道政事令兼西京道都部署耶律敵祿。他還有一個漢名叫做楊袞,卻是當年跟隨遼太宗耶律德光南渡大河攻克汴梁之後由太宗皇帝親自賜予的,這名號多在漢地使用,在契丹本國知道的卻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