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一章:銀綏線(8)
屋子裡面瀰漫著酸澀味道的酒香,拓跋彝殷一面把玩著手中的馬刀一面聽著面前衣衫襤褸滿面菜色的家兵稟報綏州方面的敵情,臉上神色如常,沒有絲毫動容。
“……丁盧最後命我轉告謨寧令,綏州城至多隻能支撐十天,不求家主來救,只求為城中老幼青壯報此大仇——!”
那傳口訊的族兵撐著最後一口氣將這句話說完,隨即暈厥了過去。
拓跋彝殷揮了揮手,兩名侍從將這個族兵抬了下去救治。
“老叔,如何?”拓跋彝殷轉過頭將目光投向剛剛從青嶺門趕回來的阿羅王。
阿羅王端著酒盞,猛地喝了一大口,隨手將碗扔在了案子上,一面抹著花白鬍子茬上的酒滴一面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在蘆子關試探過,守軍防守雖然嚴密,卻不肯出關列陣,當是新兵無疑,青嶺門方向近期內不會有敵情。”
“避實擊虛,圍城打援,春秋先生,你們漢人的兵法,是這麼說的吧?”拓跋彝殷將頭轉向褚微言。
褚微言面前鋪著一張布帛製成的山川河流圖,他垂著頭看著地圖,並沒有回答定難軍節度使的問話,反而道:“光使君臨行前始終對慶州的局面耿耿於懷,所謂避實擊虛,並不算奇計,難只難在究竟何為實何為虛。表面上看起來,夏州是實,綏州是虛。李文革越過魏平關進攻綏州,雖然貌似高明,實則拉長了他的戰線。隨著戰事向北發展,其糧秣補給線會越來越長,數百里橫山此刻雖然可以視為屏障,但一旦李文革的軍隊越過綏州繼續北上,這座屏障便會變成一道漏風的篩子,隔著橫山,我軍主力當可以自如調動,除非李文革將他那支數量不明地騎兵部署在橫山以西。然則若如此,這支騎兵就變成了孤軍深入的客軍,我們可以隨時隨地選擇時機和戰場予以擊破。”
拓跋彝殷木然想了半晌:“你的意思是東線的局面其實不足慮,反倒是西面的安靜不合常理?”
褚微言抬起頭,靜靜地道:“這不是卑職的意見,是光使君的意見,李文革拿下慶州,雖然表面上是為了平滅三族叛亂,但同時也使得夏州的南面和西面受到威脅。西面地契吳山縱橫數百里。面積比橫山還要廣大。山勢也更為險峻,雖然山間道路很少且多崎嶇難行,但也正因其為此,我們的部族和騎兵很少注意這邊,便是軍中經驗最為豐富的鷂子,也不曾深入契吳山探查過,形勢地理都不熟悉。若是李文革取道西南以一支偏師來襲,除非其離開山區。否則我軍很難提前發現敵軍蹤跡。”
拓跋彝殷閉上了眼睛,緩緩道:“李文革總共能夠有多少兵?在東線發動如此聲勢浩大的攻勢,縱使西面留下了一支偏師。這支偏師總共能夠有多少人?西線兵力多了,東線的兵力就要吃緊,西線的兵力少了,他又憑什麼攻克統萬城?”
褚微言點了點頭:“大帥說的是,卑職也一直在想這個事情。若東線的攻勢是佯攻,彝林使君不會判斷不出來。既然來人帶來的是彝林使君地決死口信,那麼東線地敵軍兵力當確實是李文革的主力。還有那支騎兵。雖然不知道李文革從何處變出這樣一支騎兵來。但既然這支兵他隱藏了這許久。自然是準備當做殺手鐧來使的,這支騎兵出現在東線。似乎也確實證明了東線才是李文革的主攻方向。”
阿羅王插嘴道:“我出兵試探蘆子關,曾經有兩支騎兵先後出現在橫山東麓我軍側後,數量大約在兩三百之間,負責打探敵情的鷂子未敢越過橫山,因此不知道確切數目。”
“老叔以為應當怎麼辦?”拓跋彝殷問道。
阿羅王抬起頭,眼神中稍顯疲憊之色:“這個敵人很滑頭,他的力量其實並不弱,但卻不願意和我們正面硬拼。現在夏州最棘手的並非是敵軍在東線的攻勢,而是我們地族兵分散在各地,未能收攏成拳頭。如今統萬城中除了兩千八百精銳騎兵,還有不到七百人的細封家兵,若是舉族動員,當可再得兵一千到兩千,不過這些新兵守城或許還行,臨陣而戰恐怕不成!”
拓跋彝殷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踱了幾步,道:“全城的武庫翻個乾淨,湊齊五千人地裝具鎧甲並不難。但是既便如此,能戰的也還是那不足三千的精兵。綏州三大部族,費聽家垮了,野利家降了,綏州城內我族被圍住了五百多能戰之兵。綏北銀南的房當家雖然有將近五百能戰之士,當此大兵壓境之時,其部族長老們恐怕也不肯將這些兵全部都調往夏州。如今年我們能指望的,只有夏南的三家部族了。”
拓跋彝殷點了點頭:“第二枝金令箭已經發下去了,三族家兵三日內應該可以抵達統萬城,多了不敢說,五千可戰之兵,還是湊得出來的。兵有了,我們和誰作戰呢?是否東進救援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