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一章:銀綏線(8)
阿羅王搖了搖頭:“三十
年前我們怎麼打地,今天便應該怎麼打。不能因為敵人人少就輕視敵人,事實已經證明,這個年輕地新敵人十分兇狠狡猾,稍不留神,我們就會被其削弱乃至吞併。”
拓跋彝殷怔住了:“老叔的意思是說,我們應該像三十年前一樣,把分佈在四州境內地八大部落所有的人丁和牲畜全都集中到統萬城來,堅壁清野,然後躲在堅城之中等待敵人來進攻?”
阿羅王點了點頭,隨即嘆息:“這場戰爭一開始就應該這樣打,可惜的是,這一次的敵人比三十年前的敵人聰明得太多了,他們沒有給我們收攏部族地機會。如今房當、費聽、野利三家是不可能收攏來的了。綏州的拓跋家部眾命運也已經註定。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將剩餘的三家部眾和銀州的拓跋家部眾收攏來統萬城。雖然晚了點,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拓跋彝殷皺起了眉頭:“但是那樣的話,我們會失去綏州和銀州。”
阿羅王看著自己的侄子:“難道我們還沒有失去嗎?”
拓跋彝殷不解地搖了搖頭:“東線地局面雖然緊張,房當家畢竟還在,李文革要想啃下綏州,至少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這已經是極限。他若貪心不足還要揮師北上奪取銀州,那就是自尋死路。我軍只要將兵力集結。可以自橫山以西任意選擇方位對李文革的糧道進行襲擾攻擊。到時候李文革兵疲糧盡,還能玩出何等花樣?”
阿羅王緩緩搖頭:“這一仗一開始,我們就已經失去銀州和綏州了。你說的戰法,當然是好戰法,但是卻未免一廂情願了。第一,我們如今得不到橫山東面的確切消息,敵人有多少兵,有多少騎兵,運糧路線是什麼樣子的。防區如何劃分。這些全都不清楚。在容納了野利家之後,李文革手上最少能夠動員起六千到七千的兵力,而且其中至少有四千到五千是頗有戰力的強兵。以這樣的實力,控制綏州是很容易地,遮斷橫山也並不困難。我們集中兵力,雖然可以選擇一點進行攻擊查探,但很難在短時間內擊潰或者殲滅敵軍一部。李文革不會那麼傻,他不會不管不顧北上銀州。把屁股亮出來給我們踢地……”
“若如此,銀州豈不是保住了?老叔為何連銀州也一併算丟了?”拓跋家族長十分不解地問道。
阿羅王凝視著自己的侄子,輕輕道:“謨寧令。到了這個局面了,火山王還會繼續做低眉順眼的順民嗎?折掘家——會放過著個削弱我們的天賜良機嗎?”
拓跋彝殷騰地站了起來,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手腳卻一片冰冷,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似乎全部凝固了……
廣順三年五月二十四日,麟州城頭。
火山節度使兼麟州刺史楊弘信扯下了懸掛在敵樓之上的漢旗,隨手將旗子擲落城下。那旗子飄飄蕩蕩。墜落在城外三千楊家虎賁腳下的塵埃中。
一陣狂風吹來,吹得城頭身形消瘦地楊弘信一陣搖搖欲墜。
楊弘信猛烈地咳嗽了起來。跟在他身邊的弱冠少年,他的次子楊重勳上前一步,掏出一塊白色絲帕遞過去,楊弘信接過來捂住了嘴,隨即撇開手。楊重勳看得清楚,雪白色地絲帕之上,一抹鮮紅驚鴻一瞥便被父親握在了手中。
“阿爹,下去歇息吧,此處有孩兒呢!”楊重勳扶著重病中的父親,滿心酸楚地道。
楊弘信搖了搖頭,站穩了身形,一把推開了兒子,眼睛中閃動著神采,聲音響亮地發令道:“將大周的旗幟升起來——”
隨著一陣密集而雄壯的軍鼓聲,後周的大旗緩緩升上城頭……
楊弘信站直了身軀,在城頭上迎著獵獵北風,大聲對城下的三千兒郎高喊道:“河曲楊弘信,今日在此立誓——”
三軍肅然——
“麟州軍民,河曲楊氏,自即日起歸附周祚,自今而始,麟州戍士,再不向契丹虜夷讓半寸之土,再不向太原劉氏納一粒之黍——皇天厚土在上,若違此誓,譬如此指!”
說話間,楊弘信已然抽出了佩刀,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家的左手斬了下去,只聞“篤”地一聲響,這位病骨支離地麟州刺史左手食指已然隨著先前的北漢旗子一道墜下城頭!
火山君——威武——
三軍齊齊吶喊——扶著父親下了城頭,楊重勳一面手忙腳亂地為父親包紮著手上地傷口,一面滿臉不以為然神色的責怪神色。
楊弘信流的血並不多,好歹擦拭了一番,斷指處便被包紮了起來。
“老了,沒有多少血可流了……”
楊弘信卻沒有絲毫疼痛的感覺。只是輕聲自嘲。
“阿爹,這種事情,本應兒子代勞的——”楊重勳終於忍不住開口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