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啞巴“老鞭”的鞭功
扁豆兒猜出啞巴“老鞭”可能是問他叫啥名字兒,就說道:“俺叫扁豆兒。”
“老鞭”聽了笑笑,接著“老鞭”仍然“嗚嗚啦啦”兩手比畫著……扁豆兒猜想了一會兒,估計到“老鞭”可能是詢問他的家庭情況。
扁豆兒就說道:“俺沒有家……俺沒爹沒孃……就俺獨個兒……俺從出生直到如今就沒見過爹孃的面兒,聽人說爹孃淹進黃河裡了。”
“老鞭”聽了一臉悲傷沉重,眼裡湧上一層淚水不斷嘆息。
扁豆兒能看得出“老鞭”同情可憐他,他以後也就把“老鞭”當成了不會說話的啞巴知己,從此很敬重“老鞭”。“老鞭”到黃河灘放羊時不時地還給扁豆兒捎來點兒好吃的食物。有時“老鞭”憋得慌
,想與人兒“說”幾句話“聊聊”,扁豆兒就充當啞巴“老鞭”的翻譯。
“老鞭”是啞巴,不會說話更不會唱歌兒,但這些放羊娃兒的嘴就閒不著了。
啞巴“老鞭”的嘴雖然說不出任何語言,但耳朵很喜歡收聽別人的語言,特別很愛聽放羊娃兒胡溜八唱,聽得高興還一個勁兒地鼓掌,嘴裡發出“哇哇啦啦”別緻的讚揚聲,有時還興奮地手舞足蹈一番。
放羊娃兒們能看得出啞巴“老鞭”頗為欣賞他們的胡吼亂唱,他們覺得“老鞭”雖然是個啞巴但總是個大人呀!有個大人欣賞他們自編自唱的歌曲,他們似乎內心裡感到亢奮和驕傲。於是放羊娃兒們一個個顯露出了詞作家、作曲家、歌唱家的原始天賦。
放羊娃們這種原創的、天真童趣兒的、帶著泥土草青味兒不加修飾的荒野歌曲,在豪華的女士先生、達官顯貴正襟危坐的歌廳是很難聽到的。即便是在瀰漫著雄激素和雌激素、瀰漫著雪茄和香水味道的貴族沙龍也很難聽到。要是翻譯介紹到幽默浪漫、紳士對燕子的尾巴頗感興趣的國度,說不定得個什麼金獎也難說。
於是,黃河灘裡斷斷續續聽到這些野性孩子怪聲怪氣唱歌兒的胡亂吆喝,只聽到“啪”的一聲鞭響,一個童稚響亮的歌聲傳來:
哎嗨……哎嗨……哎嗨喲……
夏天放羊美喲……就是蚊子亂咬腿呀!
冬天放羊最難受哇……寒風颳得鼻涕流。
羊兒餓了就吃草?……俺要餓了趕著羊群往家跑。
放羊忘記帶雨衣呀……下起大雨淋得像只落水雞。
哎呀嗨……咿呀吔……逮只蛐蛐裝兜裡。
回家換顆玻璃球兒……彈球兒專贏那個混蛋癩痢頭。
這時又聽到“啪”的一聲鞭響,又傳來胡唱亂吼、怪聲怪氣兒的聲音:
哎呀嚎……公羊舔著母羊的屁股亂轉圈兒嗨!
母羊是已經懷了小羊羔?。
還沒吃飽肚子就耍臊……
捱上一鞭你這騷公羊就老實了。
嗨嗨嗨……青草叢裡螞蚱多呀!
龜孫兒螞蚱亂蹦跳。
羊兒要是吃螞蚱,
一定很快長肥膘。
不吼啦……不唱啦……
解開褲子拉泡尿……
這時在不遠處又聽到“啪”的一聲鞭響,隨著鞭響少年人兒特有的尖聲脆氣、悠悠揚揚的歌聲傳來:
藍蜻蜓喜歡落在蘆葦葉上吔,
白蝴蝶喜歡粘在喇叭花上哎,
蛐蛐喜歡鑽膠泥縫兒呀,
蟈蟈喜歡在豆子棵裡唱著孤獨的歌兒。
老鷹愛抓離群鳥啊,
灰鶴盡叨露頭魚喲!
野兔愛吃野豆苗,
狐狸逮住黃鼬騷對騷。
放羊孩兒放屁沒臭味兒,
放出屁來味道像青蒿。
整天聽著羊兒咩咩叫,
整天聞著羊尿騷。
黃河灘裡唱一曲哇!
伴著黃河浪滔滔。
黃河灘裡吼幾聲哇!
休管像驢叫與狗叫。
“這個唱歌的像認識幾個字兒……是哪個放羊小子唱的?”扁豆兒自言自語道,他伸長脖子向唱歌兒的地方望去……“喔……是他呀!是鄰村的放羊小哥兒……聽說這小哥兒上過幾天學,家裡窮交不起學費書錢不上了就放羊了。”
此時在小羊羔兒奶聲奶氣兒咩咩的叫聲中,傳來一陣兒悲腔悲調像罵人似的吼叫:
我日他老祖宗哇……
羊群不聽俺的話,
把張大眼兒家的小白菜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