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啞巴“老鞭”的鞭功
在離黃河水邊兒稍遠一點兒的地方,村裡一些莊稼漢們都帶著乾糧帶著井水,穿著褲衩光著脊背,在忙著收割黃河灘裡一望無際、散發著玫瑰香味兒的蒲草,蒲草曬乾好繕房用或賣給打草繩的人。
他們收割蒲草,並不立即把溼蒲草拉回村裡,而是等割下的蒲草晾曬幾天後再拉回去,所以割蒲草的人兒並不帶車子。
黃河灘裡這時陡然熱鬧了起來,無論大人兒小孩兒都在為生活忙碌著,為了生活,他們必須付出汗水和辛勞。
扁豆兒放的羊群以及路途遠點兒的幾個外村的幾群羊兒,都趕進了青草茂盛的黃河灘。
放羊的人兒都知道,初秋的黃河灘的青草比夏天的黃河灘的青草雖然不那麼鮮嫩,但有些青草已經結籽兒,羊兒吃了長膘,所以在這個季節黃河灘裡的羊群比往日多了起來。
黃河灘種莊稼的地方是有歸屬的,沒有種莊稼的荒地是沒有歸屬的公地,就像公海一樣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黃河灘裡沒有歸屬的公地也就不屬於任何村莊,任何村莊的人兒和牲畜都可以來這裡。這些放羊人兒年紀大的很少,大多是像扁豆兒一樣的沒有條件上學讀書的窮少年,自然他們的教養和德性也就差了一些。雖然這些孩子大多都沒有進過學堂不識字兒,但智商一點兒也不比上過學的孩子差。玩笑逗樂、調皮搗蛋的能力更勝於識字兒的少年,特別是這些放羊的孩子的生存能力和樂觀心態,學堂裡的孩子無論如何是沒法兒比的。放羊的人兒中也有一個外村兒放羊的成年人兒,也難得知道他的年紀和姓名,看樣子像是四十郎當歲兒,他的外號兒叫“老鞭”,“老鞭”的外號兒是來源於他放羊的那根大鞭。“老鞭”放羊的這根大鞭少說也有百十年的歷史,是一根名副其實的老鞭。他爺爺的老爹在大清朝放羊就是用的這根大鞭,他爺爺放羊也是用的這根大鞭,他老爹依然用這根大鞭放羊,他在民國放羊照樣兒用這根大鞭。這根大鞭經過了大清朝,經過了短命的中華帝國,現在是中華民國了,以後肯定還會出現新的朝代,不知這根放羊的大鞭還會在“老鞭”的家族中傳遞多少代人,也難得知道“老鞭”的後人以後是否還拿著這根大鞭放羊。“老鞭”家這根老古董大鞭像傳家寶一樣傳了好幾代人兒,“老鞭”把這根傳家大鞭看得就像他家的血脈一樣珍貴和重要,平時是不讓人兒摸動的。有時人們看到“老鞭”在放羊的路上手裡舉著這根大鞭,就故意逗他“讓俺看看摸摸你的大鞭與別人放羊的大鞭有啥不同”,“老鞭”往往連連擺手兒搖頭。不用問“老鞭”的家庭是一個放羊世家,放羊世家自然有放羊世家的祖傳放羊秘籍,啥秘籍人們不太清楚,只知道這根老鞭鞭杆兒的末梢上繫有一個銅鈴,“老鞭”揮動鞭杆鈴聲響動,多不老實的羊兒聽到都得十分聽話,連兇猛的大公羊都得俯首聽命,其中的奧妙無從知曉。所以“老鞭”放羊從未用鞭子抽打過羊兒,皮鞭是來對付惡狗野獸的。“老鞭”的羊群裡有三頭大公羊,他來去輪番騎著大公羊,大公羊就是他的坐騎,但“老鞭”不能用語言來指揮羊群,他是一輩子沒說過半句話的啞巴。
放羊的少年們不時地甩著響鞭,互相嘰嘰喳喳說笑著,時不時地挑逗耍笑著啞巴“老鞭”,學著啞巴“老鞭”嘴裡“嗚嗚啦啦”說話的樣子,“老鞭”往往寬容地呵呵笑笑。少年們知道即便是罵“老鞭”幾句,他是沒法兒還口的。少年們要是向“老鞭”口出髒話把啞巴“老鞭”挑逗急了,“老鞭”甩起長鞭在空中“啪啪”爆響幾聲,嚇得放羊的少年像兔子見到了獵人溜躥好遠。“老鞭”與放羊娃兒小扁豆兒很熟悉也很要好,扁豆兒從來不挑逗“老鞭”,更沒向“老鞭”說過髒話,這是有點兒原因的。
扁豆兒一開始認識“老鞭”,是他們放羊在黃河灘裡相遇見的,扁豆兒聽人說過“老鞭”是啞巴但耳朵不聾。那天“老鞭”大睜兩眼盯著扁豆兒,嘴裡“嗚嗚啦啦”兩手不斷向扁豆兒比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