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番外一
歲月悠長,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說有趣是真有趣,說無趣,也是真無趣。
自打寄寧記事起,就一直養在皇父身邊,他沒了母親,頭前幾年是淑貴妃和金貴妃教養他,淑貴妃教他寬和,金貴妃教他快樂。及到大一些了,他就離開後宮,搬進了南三所,學習治國之道,學習為人處世的道理。
這大鄴宮中,只有他一位皇子,他每常覺得寂寞,孩子童言童語,追著問皇父,自己為什麼沒有玩伴,也沒有兄弟。
皇父抱他進懷裡,讓他坐在自己膝頭,溫聲告訴他:“你有兄弟,只是不養在宮裡。”
寄寧還小,哪裡懂得大人之間的恩怨,奇道:“為什麼我在宮裡,他卻不在宮裡?他不給皇父行禮,不給皇奶奶行禮嗎?”
皇帝笑著,摸摸他的小臉道:“人各有志,他不願意留在宮裡。你母親不在了,皇父教導你,皇父不在他身邊,他母親教導他,是一樣的道理。”
寄寧懵懂無知,很長一段時間裡,以為只能在父親或母親之間選擇其一。自己選擇了皇父,而那位素未謀面的小弟弟,選擇跟著母親。
“將來有朝一日,他若是入朝為官,你要代皇父好好看顧他,知道麼?”
寄寧說是,“我只有這一個小弟弟。”
皇帝頷首,“你手足緣淺,只有這一個,所以要格外珍惜。”
可是每每提及那個孩子,他心裡總有無盡的悲傷。他也想念他們母子,有時候整夜整夜睡不著,就把關於她的東西搬出來,宣筆、草戒指,甚至她預備殺他的利器,兩柄匕首,一支銀簪……這些他都妥善保存著。
撫了又撫,擦了又擦,思念越積越多,終於兩年後的一天忍不住了,他半夜下床,沉默著穿好了衣裳。
章回見他從內寢出來,有些迷茫,“萬歲爺怎麼這會子起來了?”
皇帝說:“朕要出宮一趟,去峽溪,看看他們。”
這些年,他們住在哪兒,以什麼為生,他都知道。當年如約生孩子,他就在院外不遠處的大雨裡站著,直到聽說母子均安,才依依不捨返回京城。
可是五年過去了,無盡的思念要壓垮他了。他忍住不去打攪他們,這種忍耐,疼得鑽心。
其實直到如今,他還是更喜歡叫她如約,許是春這個名字承載了太多的痛苦和不幸,誰都不敢正視,誰都想逃避。只是這個化名,始終帶著某種暗示,她曾經答應過要陪他生生世世的,終究是未能如約啊。
章回這些年看他煎熬,幾次三番勸他去看一眼,解一解他心裡的愁苦,無奈他總不答應,今天忽然想通了,倒也是好事。
“奴婢這就預備車輦去。”他說話兒就要出去傳令。
皇帝說不必,“用不著興師動眾。備上一匹快馬,傳葉鳴廊護衛就成了。”
章回說是,只得照著他的意思承辦。
又是他和葉鳴廊結伴,當初從懷來趕回京城,路上遭遇埋伏,兩個人背對背殺出重圍,一晃十多年了,現在想起來,還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峽溪距離京城千餘里,快馬加鞭,也得走上兩三天。半道上停下喝水,葉鳴廊問他:“這回見了,把人帶回去嗎?總這麼飄在外頭不是辦法,孩子身上流著您的血,不能讓這血脈流落在民間。”
皇帝背靠著大樹,歲月的磨礪,沒有讓他變得蒼老,只是面容愈發沉穩深刻了。
他垂著眼,似乎也難以抉擇,“這孩子,不是朕想帶就能帶走的。她和楊穩付出了很多心血,如
果他們過得很好,朕不能插手,甚至連現身,都是不應該的。(<a href=".co.c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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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鳴廊唯有嘆息,自己娶親之後,慢慢能夠明白他的苦楚了。據為己有固然痛快,但接下來的折磨更傷人心肝,如果不能妥善化解,還不如維持原樣,對彼此都好。
不過人非草木,也有情難自已的時候,像今天這場遠行,本就是思念成狂的結果。五年了,忍了五年才去看望,這種耐力,又豈是常人能及的。
歇夠了再上路,縱情奔跑在這廣袤的疆土上,沒有兵災匪禍,百姓安居樂業,是對皇帝十年勵精圖治的肯定。
那個叫峽溪的村子,距離小鎮不遠,依山傍水風景絕佳。他曾經命錦衣衛打探,他們一家過得是否富足,錦衣衛回來稟報,說楊穩在鎮上開了個私塾,他曾經是名動京城的少年才子,在這偏遠的地方做教書先生,生意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