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說倒臺就倒臺,真...
她的言辭間帶著淡淡的哀怨,連向他訴苦都極力控制情緒,彷彿一個受盡欺壓的小婦人,不得不謹小慎微地周全。婚姻和誥命的頭銜沒有讓她過得更好,反倒比在宮裡時候更壓抑了,壓抑得讓人心疼。
大概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吧,她很快又轉變了話風,笑道:“這些瑣碎事體,不去提他了。萬歲爺回去吧,宮門都下了鑰,夜半回宮怕會招人側目。”
皇帝的不悅堆積在心頭,只是不去說,順從道好,“你先回去,我看著你進門再回宮。”
如約待要下車,又遲疑了,似有些畏懼地說:“城裡到處都有錦衣衛的眼線,今晚我和您相見,唯恐他轉眼就知道了。”
他說不會,帝王的狠戾盡顯無疑,“錦衣衛指揮使是我任命的,我既然能讓他上位,自然有壓得住他的辦法。你放心,但凡是我不願意讓他知道的消息,他這輩子只能矇在鼓裡。”
換言之,只有他默許洩露的,才會讓餘崖岸知情。朝中大臣有錦衣衛盯著,錦衣衛之上,自有皇權轄制。在皇帝看來,錦衣衛指揮使是震懾朝堂的利刃,若是這把利刃不趁手,自然有更趁手的,等著他來挑選。
如約方才舒展了眉目,目光依依地在他臉頰上盤桓。想抬手撫觸他的傷痕,到底還是忍住了,輕聲道:“我今兒孟浪,傷了您,自覺慚愧。您回去之後記著用藥,千萬別落了疤。”
他不以為意,“我是男人,臉上留疤也沒什麼要緊。”
她赧然點了點頭,“那我就告退了。萬歲爺回去途中小心,天黑路滑,讓總管慢些趕車。”
她說完,起身下車,層疊的裙裾拂過他的手背,像個亟待消散的夢,讓他生出許多不捨。
“如約……”那個名字衝口而出,他扣住門框,半探出身子。
她回了回頭,臉上依舊帶著恬淡的笑,什麼都沒說,只是深深一望,便勝過千言萬語了。
挨在遠處避雨的章回見她下車,這才匆匆趕回來。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發現這二位似乎都帶著盈盈的笑意,章回這顆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回肚子裡,暗道神天菩薩保佑,總算雨過天晴了。
如約照舊面面俱到,“難為大總管,這麼大的雨,身上都溼了。”
章回擺手不迭,“夫人哪裡的話,這雨來得突然,我是想回來伺候也趕不及。”
她心照不宣地頷首,復又朝車上的人褔了福身,到這會兒才痛下決心似的,轉過身,一步步朝著餘府方向走去。
漸行漸遠,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消退,到最後冷了眉眼,唯覺羞恥。
喉頭像被塞了棉花似的,一陣陣讓她心口隱隱作痛。其實她早該習慣的,陽奉陰違而已,實在不必太在乎自己的感受。這條路走得很平順,就這麼繼續扮出溫柔小意兒,利用他們對她的貪戀,讓他們內鬥,讓他們你死我活吧。
輕舒一口氣,她挺了挺脊背,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進門的時候如常吩咐守門的小廝:“關門吧,仔細插好門閂。”
回到臥房,聞嬤嬤在屋裡等著,見她回來忙上前接
應()?(),
“出門就碰見大雨?()?[(.)]??+?+??()?(),
沒淋著吧?”
如約說沒有()?(),
拆掉了狄髻()?(),
把簪子一支支收進首飾匣子裡。
聞嬤嬤分辨她的神色,又來追問:“這麼晚,是誰求見?別不是宮裡的人吧!”
如約沒打算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她,聞嬤嬤上了年紀,五年前的動盪已經讓她吃夠了苦,這些年又在商戶人家做粗使掙飯轍,回京後就少些擔驚受怕吧。
摘下耳墜子,她轉過身好言對聞嬤嬤道:“有樁事我想了很久,還是打算同嬤嬤說一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您這些年辛苦了,我想送您回鄉養老,也算盡了我們多年的情義。”
聞嬤嬤吃了一驚,“姑娘,您是嫌奴婢伺候不盡心嗎?還是覺得有奴婢在,礙事兒?奴婢好不容易才和您團聚,願意一輩子跟在姑娘的身邊,您別急著打發我,我還能動,還能幹活兒……”
如約說不是,牽起她的手道:“我自小是嬤嬤帶大的,您對我來說就像至親一樣,我並不捨得打發您。我只是覺得,這京裡頭再不像以前了,我活著的每一天都不受用,怕連自己都顧全不上,更別提顧全您了。我記得,嬤嬤的老家在河間,老宅裡興許沒人了,但根兒總在那裡,或許能遇見個把遠親,還有個照應。您要是回去,我會替您預備往後的用度,讓您能安享晚年,再不用為著以前的事兒操心。”
可聞嬤嬤不答應,“我要是走了,您覺得我心裡能踏實嗎?姑娘,我和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要是沒有五年前的變故,我很願意攢足了錢回去養老,我也圖個衣錦還鄉。可有了那場橫禍,我反倒放不下了,怎麼忍心把您一個人撂在這狼窩裡,只管自己過好日子去!所以您往後別再說這話了,等到我哪天手腳不靈便了,或是癱倒在床上起不來了,您再把我送回河間,我才肯認命。”
如約本想繼續勸說,但見她眼神堅定,終是把話嚥了回去。
垂首嘆息,她說算了,“這事兒暫且不提了,嬤嬤歇著去吧。”
聞嬤嬤愁眉踟躕,卻也不便多說什麼,招蓮蓉送來了清水,才一步三回頭地退出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