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絕子藥
蕭璟會心疼她?怎麼可能。
雲喬自嘲一笑,攥著那碗“絕子湯”的手指微微泛白。
嬤嬤瞧著心疼,沒忍住勸道:“姑娘何必如此呢?主子那樣心疼您,又一慣是喜愛您的,您但凡低個頭認個錯,他哪有不依你的。
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出身極貴,遠非尋常官宦子弟能及得上。
養尊處優的人,難免性子霸道些不夠體諒,姑娘順著他哄著他,說不準,來日能求個恩典生育子嗣,待得我家主子掌家,迎姑娘進門做個有名分的妾室,也不是不能。”
嬤嬤話裡話外都是為雲喬考量,可雲喬此刻哪裡聽得進去。
她攥緊了那藥碗邊沿,瞧著嬤嬤的眼睛裡蓄了淚水。
苦笑道:“嬤嬤,我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也是明媒正娶嫁了我的夫婿,夫家再如何折辱輕賤,我到底也是正頭夫人,便是和離仍是良家女。
可是他呢,他逼我賣身為奴,他一再輕賤於我,事到如今,我早沒有了選擇。
若是萬
事都能由著我自己心意,你當我,甘願給他為奴為婢嗎?你以為我會一心盼著他大發慈悲,給我個妾室的位份,給我處棲身之地嗎?
若是真能自己選,我橫死街頭,也不想被他這樣羞辱。”
雲喬話落,昂首將手中湯藥一飲而盡。
藥碗裡一滴不剩,她將空了的湯碗遞給嬤嬤,揚手抹了唇邊那幾點褐色藥汁。
忍著苦澀,將藥汁悉數吞嚥下。
嬤嬤嘆了口氣,沒再多言,拿了藥碗退下。
雲喬拉過被衾,重又躺下。
外頭天光已然大亮,初陽的第一縷晨曦透過窗欞落在她眼角,將那滴無聲無息淌出的眼淚,襯得分外斑斕。
房間外頭,原本該在書房裡等著嬤嬤前去回話的蕭璟,此刻正立在門外屋簷下。
清晨的陽光同樣罩在蕭璟身上,他抬手揉著眉心,一身的疲憊。
嬤嬤緩步出了房門,剛一闔上木門,回頭便撞見了立在屋外簷下的蕭璟。
嬤嬤心下微驚,不知裡頭和雲喬的話,蕭璟聽到了多少。
“主子……”她猶豫的輕緩了聲。
蕭璟捏著眉心抬眼看向嬤嬤,半晌後,接過了那空了的碗。
冷聲道:“她想橫死街頭是嗎?我看她是不知道,橫死街頭的人,都是什麼樣的悽慘下場!”
他捏著碗沿子的手指格外用力,幾乎將那藥碗的邊沿捏的裂開了幾分。
藥碗裂在掌心,劃破了蕭璟皮肉。
幾滴血珠從手上滴落,墜在門前石階上,染汙了乾淨的階石。
蕭璟目光沉沉,緩步走下了臺階。
幾瞬後,停在石階前頭不遠處的樹下,側首望向內室的窗欞。
窗欞未曾闔上,遠眺之時,隱約能瞧見幾許雲喬的身影,又好似什麼都瞧不見。
他原本是想要等嬤嬤送完了藥後,等嬤嬤前去回話的。
可後來坐在那書房裡,心裡卻焦灼不安。
鬼使神差的出來,走到了臥房外頭,做了宵小竊聽旁人言語之事。
他實在是想知道,雲喬知曉他給她當真送了絕育的湯藥時,會是什麼反應,也實在想知道,她會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還是想給他生個孩子,又是不是隻是在同他賭氣。
可是,當他走到臥房門外時,瞧見的卻是她毫不猶豫飲盡那碗“絕子湯”。
他瞧不見她半點不情願,聽不到她半句求饒服軟。
反倒,只聽到她那些不亞於尖刃刺刀般的言語。
她口口聲聲說著她對他的恨意,
她說,她甚至更願意做那個在沈家被羞辱折磨的少奶奶,也不想跟著他。
她說,無非是沒有選擇,被逼無奈,才會不明不白的跟著他。
她說,若是能讓她選,她寧肯橫死街頭,也不想和他糾纏。
真是可笑。
他費心保下她的性命。
卻換來這樣結果。
既是如此,那不如,就讓她瞧一瞧,真正橫死街頭的人,是什麼樣的下場。
也讓她知道知道,沒有他,她連性命都不能自保。
蕭璟閉了閉眸,嗤笑了聲,突地道:“過些時日,沈家抄斬之時,我會親自帶雲喬過去瞧一瞧行刑,安排護衛提前做好準備。”
她身上並無衣裙遮擋,人整個泡在水中,蕭璟方才細緻溫柔給她洗淨身子,又上了傷藥。
壓著慾望紓解了一回,沒忍心再傷她。
卻沒想到,她初初醒來,拉著他溼透的衣袖,急急問的第一句言語,是這樣的話。
蕭璟目光微沉,喉頭滾動,手指危險的撫過她的手背。
緩聲問道:“你方才,說的是什麼?”
雲喬沒意識到他動作的危險,也沒意識到他已然冷沉的目光。
仍舊被困在夢境裡掙脫不得。
她並不知曉蕭璟真實的身份,只以為,他是那位兩江總督。
且不說蕭璟真實身份是當朝儲君,便是他這兩江總督的假身份,與雲喬也是天地鴻溝般的差距。
雲喬想著,蕭璟這樣的身份,又怎麼會沒有妻妾。
或許他早就已經成了親,有了家室。
她跟著他能有什麼好結果,又怎麼敢,真的懷上他的孩子。
若是當真有了身孕,怕也真就是夢裡那般的下場。
她自個不得自由活得毫無尊嚴,孩子也是任憑旁人拿捏,說殺就殺了。
他們那樣的權貴眼裡,人命算什麼東西。
雲喬嗓子有些啞,即便夢醒,仍覺心有餘悸。
她抿了抿唇,目光直直瞧著蕭璟,重又問了句:“避子湯藥呢?你這幾回弄進去了,卻沒給我送避子湯藥。”
蕭璟撫在她手臂的力道,猛然一緊。
雲喬疼得悶哼。
不解的看向他。
蕭璟心裡不暢快,連帶著臉色也陰沉。
雲喬這才從他神情
中意識到了不對,反應過來他或許是因著她張口要避子湯藥的事動怒。
當真是奇了怪了。
明明當初,他可是日日讓嬤嬤瞞著她,騙她服下避子湯藥,唯恐她懷了身孕。
怎麼她這樣識趣的主動開口,他卻反倒不滿了起來。
雲喬心下納悶,疼得蹙眉,試圖從蕭璟桎梏下抽出自己的手來,
“你放開我!”她怒聲斥他。
他充耳不聞,反倒攥的更緊。
雲喬被他攥的生疼,也有了怒火。
恨聲罵道:“你不會是想要我給你生個孩子吧?你做什麼夢呢,你那樣羞辱我,我怎麼可能給你生孩子!”
蕭璟原本也是不想讓雲喬生一個身世染汙的孩子的,可他不想,卻不允許雲喬說不願。
雲喬的話在此刻的蕭璟聽來,著實是刺耳。
他怒笑了聲,回擊道:“雲喬,這話該我說吧,你做什麼夢呢?你是什麼身份,也配生育我的子嗣?避子湯是嗎?你放心就是,我絕對會一滴不少的,讓你喝乾喝淨,如此,你滿意了吧?”
蕭璟話說的羞辱輕賤,雲喬氣得手抖,末了咬牙忍辱,昂首笑應了句:
“是啊,我是什麼身份呢?
在你眼裡,我不過是一個人儘可夫的娼婦罷了,你讓我夫君把我賣給了你,來日,自然也會將我轉手賣給旁人。
你覺得,你無論如何的輕賤我羞辱我,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大人,您說的對啊,我是什麼東西啊,一個玩意而已,連人都算不上,哪裡配生育您的子嗣呢。
一碗避子湯怎麼夠呢?
你不如干脆讓人給我灌上幾碗紅花再送來幾份麝香,最好找郎中開一副絕育的藥,
這樣才方便讓我做你榻上的玩物,供你和那些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高官權貴,暢快舒心毫無顧忌的洩慾!”
雲喬一番話說得決絕,
明明眉眼帶笑,明明高昂著頭顱,
明明半點不曾彎折傲氣。
偏生,心底裡全是咬牙忍辱後一滴滴迴流進心坎的眼淚。
她不願意在蕭璟跟前掉淚,她不願意讓他瞧見自己的脆弱。
可她說的這些話,無非都是傷敵八千自損一萬的言辭罷了。
甚至有可能,這些話語半點都傷不到蕭璟,只是讓她自個兒心頭痛如刀絞。
內室浴桶裡逼仄壓抑,蕭璟聽得這話,猛地拽著她腕子,就把人拉了出去。
他拽著她撩開浴簾,隨意裹上布巾纏住她身子,將人狠狠摜到了床上。
“好!雲喬,你當真是好的很!你要絕育的藥是嗎?我成全你。”
他怒聲叱罵,抬步踏出內室房門外頭,急聲喚了往日派去沈家伺候雲喬的嬤嬤過來。
大早上天剛微亮,嬤嬤一臉迷惑的被護衛喊醒趕來,瞧見立在屋簷下等著的蕭璟,忙恭敬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