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何足掛齒
不知道為什麼,林挽衣總覺得他笑的有些古怪。
餘笙看了顧濯一眼,心想我之前怎麼就沒發現你原來還有這麼無恥的時候呢?
這一聲師父分明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道休緩步而行走出那座佛殿,來到風雪中,對顧濯微笑說道:“我有些好奇,長公主殿下對你的評價。”
顧濯斂去笑意,搖頭說道:“那你還是換個問題吧。”
聽著這話,場間早已被驚訝到麻木的眾人還是忍不住有所感覺,根本無法理解這種平等到近乎無禮的姿態,只覺得無法理喻。
道休看著他問道:“為什麼呢?”
無垢僧在長輩的身旁回頭後望,心有預感。
林挽衣心想肯定又是要那樣子了。
餘笙早已猜到。
但就在顧濯開口前,道休忽然笑了起來。
他問道:“是天下無雙,對嗎?”
“你猜對了。”
顧濯的語氣輕鬆如常:“但我會在這後面添上四個字。”
道休看著他的眼睛,笑意更盛,問道:“哪四個字?”
顧濯說道:“何足掛齒。”
……
……
山頂的熱鬧就像是窗戶裡的風景,始終被侷限在那方框之內,不曾外溢。
裴今歌不是第一次來慈航寺,但卻是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進入這座禪宗祖庭,行不能為人所知之事。
流水身就懸掛在她的腰邊,鈴鐺形狀的法器不曾隨著她的腳步而奏起清鳴之聲,始終維持著安靜,便也維持住了她的容貌。
走過幾條甬道,路過幾間佛殿,甚至與寺裡僧人打了個照面,直到那座院落。
整個過程中裴今歌都表現得很是輕鬆,輕車熟路,不曾有半點生澀的感覺。
很難想象,過往巡天司都是由青霄月處理類似的事務,而她是一個永遠站在明媚陽光下的人。
裴今歌進入這座院落的辦法很符合當下的身份。
不是推門而入,而是越過院牆。
院內很靜,地上都是沒來得及打掃的積雪,院中佇立著一座小石塔,邊緣處生有積年青苔,伴著白雪很有寧靜的感覺。
秀湖真人就坐在石塔旁。
這位在世間享有莫大名聲,被譽為酒卦雙絕的散修,這時候全無往日風度可言。
情報裡說是軟禁,南齊密諜司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之下,確實也不敢對他真正上刑逼供,但這不代表他就能夠過得舒坦。
為了避免秀湖真人逃走,有人在他的體內接連下了數十道禁制,徹底斷了他自修行得來的一切手段。
如今的他無境界在身,無真元護體,無道法可用,便與尋常老人沒有任何的區別,無非就是身體稍微強壯一些。
面對如此酷寒風雪,秀湖真人被囚在石塔旁,衣衫單薄之餘,更是連自己釀出來的酒都被人盡數掠走,無法以酒水驅寒。
這落魄的程度真的有些慘。
裴今歌的眼神始終平靜,因為她見過太多比這更慘的人。
秀湖真人聽到腳步聲,艱難地抬起頭望向裴今歌,那雙黯淡憔悴如若死去的眼睛驟然明亮了起來,因為他看到了不久前曾經見過的那張臉。
裴今歌一言不發,並指為劍,直接點落。
一聲輕響,禁制盡碎。
秀湖真人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竟會被這樣營救,再想到這裡就是慈航寺的時候,不由心緒激盪。
就在他準備喊出那兩個字,行大禮之時,裴今歌用一個眼神制住了他。
直到這時,他才從那複雜的情緒當中醒了過來,以最快的速度說出自己該說的話。
“我之所以被密諜司和李家抓住,是因為有人出賣了我。”
“那個人是李若雲,我的那個徒弟。”
“他好像對您的身份有所懷疑。”
裴今歌安靜片刻後,說道:“我給你兩個選擇。”
秀湖真人聞言,意識到了某種可能的存在,緩聲說道:“請講。”
“活著離開慈航寺,把你知道的一切秘密都帶走。”
裴今歌說道:“死在這裡,讓秘密跟你一起死。”
秀湖真人心想果真如此。
裴今歌繼續說道:“前者最多隻有三成把握守住秘密,後者十成。”
秀湖真人苦澀一笑,嘆息說道:“我還以為是有三成的機會逃出慈航
寺。”
裴今歌置若罔聞,開始倒數。
自七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