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下藍花 作品

第五十二章 何足掛齒

 在場很多人都能認出餘笙是誰,知道她就是今年夏祭的第二名,以一招之差惜敗在顧濯的劍下。

 蒼山上的那一戰,至今仍在世間流傳不斷,為人們津津樂道。

 據聞,修行界裡許多經歷過百年前那一戰的老人,都認為餘笙比起顧濯更有長公主之風。

 這無疑是極高的評價。

 然而評價再怎麼高也罷,在這時候也沒有意義可言,因為道休正是那位有資格給出評價的前輩。

 換句話說,這依舊是不敬前輩。

 人們的目光不敢落在道休的身上,引起這位天下第二人的反感,唯有望向站在殿前的苦舟僧,看著他那再也遮掩不住的難看臉色,心想這可比法會照常進行有趣多了。

 顧濯與餘笙,長公主時隔多年收下的兩位弟子並肩而立,試圖對抗當今的禪宗第一人,問世間哪有這樣的熱鬧可看?

 更不要說這其中還有那位娘娘的女兒,以及無垢僧這種同樣出類拔萃的晚輩。

 所以,今天這事慈航寺該怎麼收場?

 思緒不過轉眼間,沒有人愚蠢到將念想付諸於口,都在努力沉默,認真旁觀,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禪宗勢大,哪怕和尚普遍都很好說話,稱得上一聲善良,但出於純粹利益角度,厭惡僧人們的勢力還是很多。

 不知何時,道休已然轉過身。

 年輕僧人的目光越過人群穿過風雪,落在餘笙的身上。

 他看著那個身著青裙的少女,看著那張年歲不長的陌生普通面容,看著那乾淨如雪後晴空的眼睛,沒有說話。

 對視是彼此的。

 餘笙也在看著道休。

 不同的是,她沒有自顧自地沉默下去,平靜說道:“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接下來的事接下來再說。”

 聽到這句話,場間有譁然聲響起。

 眾人難以置信地看著餘笙,心想你們都把事情鬧到這種境地了,難道接下來還要再參加這場法會?

 道休眼神沉靜,還是沒有說話。

 他不開口,整座慈航寺便也就只能安靜著。

 這時的沉默近乎死寂。

 天空仍舊陰沉著,陰雲中不見白光閃過,人們卻覺得也許下一刻就會有雷霆降世,以為警告。

 顧濯轉過身,望向餘笙的背影,正在沉默的道休。

 事情就像餘笙推斷的那樣。

 他早已決定要在今日與慈航寺過不去,這既是為了給裴今歌創造機會,讓秀湖得以脫身離開,亦是為了讓慈航寺嚐到自己種下的苦果。

 那怎樣才能在得罪完道休以後,毫髮無損地離開慈航寺?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餘笙。

 ……

 ……

 道休依舊沒看顧濯。

 他的視線始終沉浸在餘笙的身上,深邃如海的眼神早已發生變化,從最初的平靜化作淡淡的疑慮,那疑慮偏偏又像是一朵無法盛開的花,讓他看不到那藏在迷霧之後的真相。

 對他而言,這是一種闊別多年的感覺,而上一次給他帶來這種感覺的人……猶記是那位道門之主。

 正是這個緣故,道休才會沉默如此之久。

 整個世界因他的不解而死寂。

 這沉默看似無比漫長,現實中並沒有過去太長時間。

 “好,事情就按你剛才說的來。”

 出乎所有人意料,道休唇角微翹,清秀不見歲月痕跡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也許是害怕自己的徒子徒孫聽錯意思,他接著又望向苦舟僧,語氣溫和地補了一句話:“一切都按規矩來就好。”

 不少老人對這句話錯愕至極,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與之相較,許多中生代的宗派代表卻覺得這不算奇怪,畢竟和尚總歸是要慈悲為懷的。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道休裡的那個休字,從來都不是休養生息的休。

 道休極有可能是如今世上親手殺人最多的那個人。

 在他漫長的修佛生涯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下。

 或許只有那幾位大陰謀家害死的人比他更多了。

 這樣的人脾氣當然不可能好。

 這才是在場的老人們為之錯愕的緣故。

 餘笙平靜點頭,沒有道謝。

 道休看著她,忽然問道:“長公主殿下近來如何?”

 話音方落,一道聲音把話頭接了過去。

 “師父她很好。”

 顧

濯的笑容很是燦爛,彷彿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