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前不曾有,後不能有
有意問出那兩句話的人不是誰,就是林挽衣。
若不是她,此間又有誰會如此配合顧濯?
這些天裡,顧濯最煩的就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淪為舉世之敵。
所有人都在唾棄他,彷彿只要狠狠地罵上他幾句,那就能讓自己變得偉大光明以及具有無限的正義。
是的,這一切都無法真正影響到他的道心,但總歸是要有些煩的。
那麼,這件事往最深處或者說最開始去看,到底是因誰而起的呢?
——慈航寺。
換句話說,其實顧濯一直是在替這群僧人捱罵,承受這些本不該落到自己身上的辱罵以及恨意。
那他又憑什麼要給慈航寺好臉色看呢?
這當然不是記仇。
是原物奉還。
今日過後,世上不會再有任何人懷疑慈航寺的這場法會因他而存。
因為這世間或許有人會受迫於人心而不得不自證清白,為避嫌而主動選擇退出,但絕不會有人在退出的途中順便把門都給拆了的。
……
……
顧濯正在破境。
滿天風雪在那一滯過後,彷彿變成了一幅任人施為的畫。
畫中雪時快時慢,縱橫紛飛在天地之間,勾勒出無數道線條,就像是畫師在肆意潑墨那般。
有人驚訝地發現就連地上的積雪都隨之而躍起,沒入畫中。
然而不知為何,這幅畫裡的每一片雪花的前進與後退都帶著一種難言的韻律,明明看上去自然到了極點,卻偏生又古怪到了極點。
如此截然相反的兩種意味,同時出現在同一件事物當中,最為合適的形容無疑就是高深莫測。
直至某刻,場間終於有人發現其中的問題所在。
那些雪花不是簡單的前行與後退,而是在不斷重複著自己的一生,是在時光長河的上下游中來又回。
時間借這漫天風雪,真實地出現在每一個人的眼中,不再虛妄。
這到底是何等程度的天地異象?
……
……
殿前的人們再也顧不上去看顧濯,更沒有譁然下去的心思,目光紛紛落在這滿天飛雪當中,試圖從中捕捉到時間留下的些許痕跡。
哪怕只得些許,這也足以讓他們往後餘生的修行路變得更加順利。
面對這種大道之上的誘惑,塵世俗事早已不再重要。
謝應憐沒有看這雪。
她的視線始終落在顧濯的身上,眼眸裡的情緒不是震驚與錯愕,而是一團正在燃燒著的火焰。
無垢僧既是高興也是慶幸,只覺得自己還好是元垢寺的人,要不然今天就真的裡裡外外都不是人了。
苦舟僧法號裡帶著一個苦字,但他很少會是苦著臉的模樣。
今天就是這個難得的時刻。
不只是苦舟僧,慈航寺的其餘僧人臉色也都難看到極點,都在面無表情地盯著顧濯,目光中的怒意快要遮掩不住。
讓他們真正為之難受到快要鬱悶吐血的是,這時候的他們什麼都不能做,甚至還要確保顧濯不被任何人干擾。
如果顧濯的破境出了問題,或者失敗了,那這口黑鍋無論如何都會落在慈航寺的頭上,根本洗不清。
慈航寺數千年的清譽,豈能因此事而沾上汙點?
僧人們看著顧濯,看著站在石階上的他,惱火想著你倒是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