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拼死一搏的劉辯(一)
劉辯的所作所為讓張郃高看了這位年輕的皇帝一眼,儘管內心中依舊忍不住嘲諷,卻已經沒有了不屑。
不是所有人都是王弋,劉辯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劉辯沒有因為右軍的霸道而憤怒,反而笑著迎了上去,免了二人的禮數。
“陳使,趙王最近如何?”劉辯真的很憋屈,孤身一人站在街道上,沒有一個大臣隨侍左右。不過他卻很灑脫,笑眯眯地說道,“寡人一直想見趙王一面,奈何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寡人記得趙王上次派來的人叫虞翻,這次他怎麼沒來?”
“陛下,虞尚書有自已的任務,當時不在鄴城,便由在下代為問候陛下了。”陳震跟在劉辯身後,說道,“殿下過得尚可,只是日夜思念陛下。”
“哈哈哈哈……他會想寡人?怕不是想收拾寡人吧。我們不聊這些。”劉辯沒有給陳震找尷尬,反而岔開話題,“五萬石新糧可不少,趙王能如此迅速籌措實屬不易,河北的百姓還好嗎?趙王的稅率如何?”
“陛下,近些年幸得陛下護佑,河北風調雨順,百姓安康。趙王定下的賦稅不多,十稅一而已。不過戶部定了政策,從明年開始熟地十稅一,五年之內的生地二十稅一。”
“十稅一?五年?”一個個數字讓劉辯震撼不已,據他所知目前京兆尹的稅率可是二稅一,有些心黑的宗族甚至達到了十稅七之多!
這種不給百姓留活路的徵收方式他其實早就想更改,可他現在連保住自已都困難,根本不敢碰稅率。
“這五萬石給寡人,河北會不會產生糧荒?”劉辯猶豫片刻,低聲說道,“你和寡人說實話,不管讓寡人心死還是如何,你直說便是,寡人早有準備。”
“陛下……”
“你就說吧……”劉辯的聲音中甚至夾雜著哀求,“不管如何,至少讓寡人知道,天下還有那麼一塊地方,大漢是對得起它的百姓的。”
陳震聞言面色十分複雜,他在劉辯的聲音中竟然聽到了些許哭腔。
沉吟片刻,面對這個名不正、言不順,卻是最正統的帝王,陳震最終選擇了實話實說:“陛下,河北倉稟富足,五萬石對殿下來說九牛一毛。”
“此話當真!”
“陛下,別看這些都是新糧,可就算煮熟了,您眼前這些右軍將士都不會吃。”
“為何有糧不食?軍紀如此嚴苛?”
“不。右軍乃是正軍,正軍餐食標準極為嚴格,肉湯、魚湯每日一換,二日有魚半斤,三日有肉半斤,每日麵餅二斤。
百姓家中人人有儲備之糧,每年有新衣,四時有祭祀,節日有肉食。
河北不禁酒水,價格雖然高一些,尋常人家也買得起。”陳震向劉辯講述了冀州百姓的生活情況,他並不是出於炫耀,而是內心的信仰崩塌了。
即使他很早便追隨了王弋,幾次出生入死深入險境,可揹負了許多代的漢室烙印終究無法輕易抹除。
如今,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的皇帝竟然在他面前如此低三下四,讓他無法釋懷心中那個偉大帝國陡然崩塌後的情緒。
或是出於憐憫,或是出於氣憤,他也不知道自已究竟懷著什麼心情說出的一切。
“好啊……好啊……”劉辯聽完沒有驚訝,反而如釋重負。
內心中強烈的絕望和不甘讓他多少有些不服,可早已被權謀壓斷脊樑的他知道大漢終於完了,完在了自已手裡。
好在接手的人足夠厲害,日後見到列祖列宗他也不需要揹負太多,至少要比他那個不靠譜的父親強。
放下了一切,劉辯對陳震沒了興趣,反而看向張郃說道:“寡人知道你,張郃張儁乂。”
“陛下知道我?”張郃一頭霧水。
劉辯笑道:“你算得上是盧尚書的弟子,盧尚書的弟子之中出了一個趙王,我自然知道你們。”
“陛下……”見劉辯談到盧植,張郃行了一禮,想要說些什麼。
劉辯卻不想聽,自顧自地問:“陳使說這些壯士是右軍?一個個看起來就武藝不凡,甲冑堅固威武,想必都是趙王的精銳吧。”
“回殿下,是的。”
“寡人記得在陳留趙王也有一支軍隊,名叫左軍對嗎?”
“是。”
“右軍和左軍孰強孰弱?”
“若論陣戰,右軍不如左軍。”
“不如?”劉辯瞪大雙眼,難以想象面前這些頂盔摜甲的武士竟然不是最強的,不過他很快便釋然道,“也對,聽說左軍人數數萬,人太多打不過也是正常的。”
“呃……陛下……”張郃猶豫了一下,解釋道,“其實右軍才是人數最多的,全軍加起來四萬有餘……”
“多少?”劉辯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顫抖地問,“這樣的士卒,趙王有四萬?還不是最厲害的?這……這……養這樣的軍隊需要花費多少錢糧?”
張郃當然不會給劉辯介紹右軍的構成,然而他覺得嚇唬嚇唬眼前這個小子很有意思,便笑道:“陛下,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場勝負在於博弈,士卒強悍只是殿下最低的要求。至於需要花費多少錢糧……末將實在是不知道,不過維持這些軍隊對於殿下的財政來說並不是主要支出,民生才是殿下關注的重點。”
劉辯此時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吃了蒼蠅來形容了,而是蒼蠅在嘴裡爆開,爆了一嘴的蛆蟲般噁心。
他不明白眼前這些人的裝備比五營都要好,王弋怎麼會養得起那麼多的?以他的腦子實在想不通天下哪來的那麼多錢,感覺單單一個河北比整個大漢的錢都要多,這不合理啊……
羨慕……嫉妒……無數情緒湧入他的心頭,他真的好想擁有,哪怕是眼前這支兩千人的軍隊也好!
可是他更有自知之明,別說王弋不給,就算王弋給他了,他也不可能養得起,哪怕是在無數個夜晚的美夢之中自已幻想的鼎盛大漢也養不起。
除了沮喪還剩下什麼呢?
劉辯拼命地在心底尋覓著,希望在角落中找到一些可以蓋過王弋的地方,不說壓上一頭,只要高出一點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