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之北 作品

第568章 清算(四)

抄家從來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倒不是有多累,而是瑣事很多,非常麻煩。

王芷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將案犯的家給抄乾淨,特別是在核對地產的時候,讓她有些心力交瘁。

好在一切都已經完成,她終於可以向王弋交差了。

將奏摺和佩劍交給王弋,王芷行禮說道:“殿下,臣已將案件查明,所有涉案人員以及家產都已記錄在案,請殿下過目。”

“這麼幹淨?”王弋帶好佩劍,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奏摺問道,“他們送禮那麼大方,家裡就抄出來這麼點兒東西?”

王芷眼角抽動了一下,低聲說:“殿下稍候。”

說罷,她便走出了王弋書房。

王弋原本還有些疑惑,可打開奏摺後眼角也不自覺抽動了起來。

奏摺上的涉案人員倒還算不多,朝堂逼宮十幾個御史、學子案各部官員二十來人,總共加起來不到四十人。

但是抄出來的東西可真不少,他手裡拿的不過是個目錄而已。

很快,王弋便看到王芷抱著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箱子進來,對他說道:“殿下,抄沒物品的名錄都在這裡了。”

“……”

王弋看得一陣無語,這些東西就算是讓他看他也沒時間看啊,便問道:“大概價值幾何?”

“若折成銀錢,與冀州一年賦稅相近。不過……最有價值的都是些家學書籍,這些東西一些宗族往往願意花大價錢購買,具體多少很難斷定,臣只預估了一下,應該只少不多。”

“這些肯定不能賣,也不要充入國庫,按照名錄全部搬到太學院,一本都不能少。屆時我會讓康成公組織一些經學學子註疏。”

“臣明白。”

“對了,阿姊在那些抄沒的東西中有沒有看中的?”王弋忽然笑道,“該往自已家怎麼也要先選一些喜歡的啊。”

“殿下莫要玩笑……”王芷扯了扯嘴角,訕訕道,“都是些金銀珠寶、玉石瑪瑙之類的東西,沒什麼能入眼的。有幾幅字畫還不錯,殿下要看看嗎?”

“這樣吧,你將那些字畫都拿出來,去後宮和你那幾個閨中密友分分。前幾日你不是去見了蔡琰阿姊嗎?人人都有份。

還有,之前那些人不是送了你好些金餅嗎?你給手下每人發一個。那種金餅我測驗過,黃金的純度真的很高。

你告訴他們金餅不要亂花出去,留著給兒女婚配時打一副好首飾,臉面上也好看。

實在不行留著逃難時手裡也能有些硬通貨。

不要說是我賞的,就說是你截下來的。

那些人都是你從江湖石井中搜羅來的,能夠收斂脾氣兢兢業業做這麼多年都不容易,得讓那些江湖人知道,在我王弋手底下做順民,我絕對不會虧了他們。”

“多謝殿下。”王芷行了一禮,猶豫道,“此事不如讓沮授來做?”

“用不著,他能在督察院幹幾天?哪天惹到我了,還不是讓他回家種地?”王弋擺了擺手,忽然話鋒一轉,“阿姊,你代管著宗正寺,我想問問宗族手裡有多少土地?”

“殿下,目前宗族多以經商維持生計,宗族手中的土地不多,按照您的規定,每人手中不得持有超過三十畝土地,宗正寺也不敢超發。”

“只有這些嗎?”

“嗯……有些人最近幾年按照律令開墾了許多荒地,不過由於宗族原因,他們沒有將新開墾的土地報給官府,而是報給了宗正寺。”

“有多少?”

“不少……”

“不行不行,這樣不行。”王弋搖了搖頭,嘆息道,“先將土地掛在宗正寺下,接著他們生孩子、領土地,孩子越生越多,土地越佔越大。

我拼命打擊宗族私自佔有土地,總不能最後把土地都打到我手裡。”

“殿下,土地可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王芷面露難色,猶豫良久才說道,“殿下,發放土地他們至少只是吃,可經商……郡縣不敢管,各部行方便,臣擔心做大了之後有些人的心思就歪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往後殿下那樣賢良淑德。”

王弋聽到王芷誇讚甄姜賢良淑德差點笑出聲,甄姜想要的又不是錢財,能不賢良淑德嗎,不過王芷的話確實給他提了個醒。

“掛在宗正寺的土地全部收回,宗族子弟成年後才有向宗正寺申請土地的權力,並且需要自已開墾,能開多少種多少,不可高於三十畝。”王弋的決定相當冷酷無情,甚至還補充道,“讓明鏡司介入宗正寺監察,做生意的人不可以行使特權,賺多賺少都是自已的本事。”

“殿下……有些事就算他們不想做,別人也會找上來的。”

“我知道,所以族規一定要嚴。高祖皇帝不過一介亭長,卻開了大漢四百年國運,後世子孫天縱英才者不計其數,不是上天眷顧得來的。

王氏子孫不僅要遵從了律法,還要服從族規,我不想看到二世而亡這種情況,更不想看見我死之後,後繼者成為提線木偶的情況。

天下一統不代表天下太平,身為王氏子孫,應該時時刻刻記住戰爭從來不會遠離他們,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讓自已變強,讓自已適應。”

“遵旨,臣即刻去辦。”王芷的內心有些躁動。

王弋的表現才是一家之主該有的擔當,在這個能者上、弱者下的世界裡,高高在上的他們本就應該生活在一個殘酷的環境,家族撐起的羅蓋為你遮風擋雨是為了讓你長得更高,不是讓你變得更軟。

然而下一刻,王弋的話便露出了鋒利的獠牙,澆滅了她火熱的內心。

“這些事宗族之中有沒有參與?”

王弋的話平靜而又淡然,卻讓王芷彷彿深處凜冬之中,渾身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殿下……”王芷小心斟酌著用詞,許久後只說出了三個字,“臣不知。”

“不知?是你不知道有沒有人參與啊?還是不知道參與到了什麼程度啊?”

“殿下,臣真的沒有查到宗族有人參與此事。”王芷趕緊行了一禮,不敢注視王弋的雙眼。

王弋扯了扯嘴角,笑道:“參不參與都沒關係,這次我不怪他們。對了,那些世家公子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