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214 章 輕舟已過萬重山
“王爺饒命啊!”
院首嚇得抖若篩糠,尿都快出來了,他以為最差就是砍頭,沒想到居然是剁碎餵狗,這位爺既然說剁碎了那就不會少於一千塊,說了餵狗那就不會餵豬,而且還是留到最後一口氣才死,這和千刀萬剮的極刑有什麼區別?!
危急關頭,內室忽然響起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我來——!”
陸延不知何時從床上起了身,他踉踉蹌蹌走到霍琅身後,身上玄色的單衣有些空蕩,蒼白的指尖死死扶著門框,右手卻緊攥著一把匕首,漆黑的眼底滿是與外貌不符的銳利狠絕,一字一句重複道:
“你們都出去,我自己來。”
霍琅箭步上前:“你瘋了!”
霍琅若是有刀,此刻恨不得親自上陣,可他多年來精習殺人之術,只知道如何把刀刺進心臟才能讓趙康死得更痛苦更快,並不知道該怎麼保住對方不斷氣,再加上過於擔憂陸延的安危,此刻手抖得不像話,又如何持刀?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因果,總要由我親自了結,你們都出去,再耽擱下去趙康就真的斷氣了。”
霍琅咬牙看了眼地上氣息奄奄的趙康,又看向面色堅決的陸延,忽然一拳重重砸在門框上,厲聲喝道:“都隨本王去殿外守著!”
大不了便是一死。
陸延死了,自己陪著他便是。
霍琅想通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是眼睛紅得要滴出血來。
此刻殿外已經聚
了一堆人,墨痕道長、公孫墨、霍避、衛鴻都到了個齊全,就連身懷六甲的霍灩也來了。
說來世事弄人,臨安郡王之前被太醫診斷後嗣艱難,甚至還為此丟了性命,然而他死後沒多久霍灩就被診斷出懷有身孕,震驚一眾人等。
霍灩聽聞此事又哭又笑,狀若瘋癲,她把自己關在房內一天一夜水米不進,最後平靜出屋,撫著肚子對眾人說了一句話:
“這是我霍家的血脈,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今日是個陰天,和臨安郡王死得那天一模一樣,黑壓壓的雲層彷彿隨時會落下雨來,潮溼得令人不適。
霍灩見霍琅從殿內出來,走上前輕聲問道:“兄長,陛下如何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霍家上輩子德行不修,凡動情心便一生坎坷,尤以這位大哥為最,投了不該投的胎,愛了不該愛的人。
陸延雖已登基,可那都是朝臣迫於霍琅的兵權不得不答應,外間還是把造反的名聲扣在了他頭上,霍琅為了扶陸延這個假皇帝上位本就擔了滿身罵名,對方若就此命隕,霍灩都擔心自己這個兄長會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來。
霍琅一言不發,走到連廊下的長椅上坐著,他本就身子骨不好,如今臉色更是蒼白難看,旁人也不敢打攪他,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膽戰心驚的氣息,只有墨痕道長和公孫墨在低聲交談。
公孫墨:“你不是能掐會算嗎,陛下這關能不能渡過去?”
墨痕今天出奇的沉默,甚至透著些許焦慮,他總是頻繁抬頭看向上空,彷彿那裡有一雙威嚴的眼睛正在監視著他們,藏在袖子裡的手飛速掐算著什麼,最後又頹然落下,來來回回就是那句話:“天機不可洩露。”
公孫墨搖了搖摺扇:“什麼天機不可洩露,一到關鍵時刻就沒用,我們也得做些什麼,總不能站在外面當擺設吧。”
“你?”墨痕表示鄙夷,“你除了能等陛下駕崩的時候給他驗屍還能做什麼?”
霍琅的視線刀子一樣射了過來:“你說誰駕崩?!”
墨痕和公孫墨立刻雙雙捂嘴搖頭,嗖一聲竄到了柱子後面躲著,開玩笑,攝政王現在就像個隨時會爆發的炮仗,誰活得不耐煩了去惹他。
就在殿外眾人焦急等候的時候,另外一邊,陸延已經從地宮的藥閣裡配好了一丸爆發氣血的猛藥材,他來不及熬煮,直接將那些藥材碾成粉末,再輔以一些成品丹藥給陷入半昏迷狀態的趙康用力灌下去,這才解開對方的衣衫準備剖心。
第一刀要由腹部刺入,再開始往上分離皮肉,然後把肋骨掰開了再剖心,否則刀刃會卡進骨縫裡動彈不得。
陸延沒做過這種事,但幼時跟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對人身軀體瞭如指掌,下刀緩慢卻穩,竟像做過千百遍似的。
為了避免趙康痛醒過來,陸延下了十足十的麻藥,可對方還是恍恍惚惚,身軀抽搐,似有甦醒之兆。
陸延動作不停,身上滿是血跡,側臉在光影中明滅不定,漆黑的眼睛讓人瞧一眼就會渾身
發冷,也不知是不是上天都覺得此事荒謬,外間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噹一聲驚雷驟然炸響的時候,陸延忽然頓住了手中的刀,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
趙康的胸膛已經被剖開了。
那些紅紅白白的皮肉,花花綠綠的腸子,亂七八糟看得人眼暈,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被蟲子啃得亂七八糟的內臟,只剩了心臟處的零星一點肉。
換句話說,趙康的內臟已經被那隻蠱蟲吃的不剩什麼了。
陸延不明白一個人的五臟六腑毀成這樣為什麼還能活著,甚至還活了那麼多年,他死死盯著趙康那顆殘缺的心臟,然後緩緩伸手扯了出來,只見上面千瘡百孔,隔著一層血色的肉皮,彷彿還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陸延毫不留情捏碎了這顆心臟,然後從一堆亂七八糟的血肉裡翻找到一隻通體血色的半透明蠱蟲,它很像蟬,卻又比蟬小得多,翅膀表皮都是透明的,裡面的身軀泛著血一樣猩紅的色澤。
它被陸延從“巢穴”裡挖出來,感到了非常的不滿,翅膀嗡嗡振動,扇出一陣細風,哪裡有鮮血就瘋狂往哪裡爬,陸延一個沒攥住,它就像流光一樣嗖地又衝進了趙康那具殘破的身軀裡,在血液中瘋狂打滾。
按照無眉的說法,陸延現在應該在胸膛劃出一條口子,將那隻母蠱放在傷口出,吸引出身體裡的子蠱。
可陸延緩緩舉刀,看著銅鏡裡渾身是血的自己,忽然遲疑了——這蠱毒真的有解嗎?
那隻母蠱見血就鑽,只怕到時候不僅吸不出子蠱,反而會順著傷口鑽進自己的身體啃食內臟,要不了多久就會變得和趙康一樣半死不殘。
這樣狠毒的蠱,真的有解嗎?
又或者,自己的身體內部早就和趙康變得一模一樣了,他們兩個都只是在這世上苟延殘喘的蠅蟲,本就活不了多久。
躺在地上的趙康早已失去氣息,只有那隻血蠱仍在他身體裡繼續啃食,像一個飢餓的大漢瘋狂狼吞虎嚥。
陸延胸膛起伏不定,喉間又湧上一陣腥甜,他臉色難看,死死盯著鏡子,迫切想確認什麼,忽然舉刀對著自己的心口狠狠刺了進去——
那分寸把握得極好,恰好刺穿皮肉,而又不傷心臟。
刀尖緩緩推入,彷彿在一點點試探著心臟的界限,一寸又一寸。
然而直到貫穿後背,陸延才終於發現什麼,捂著心口踉蹌跌坐在地,瞳孔驚駭收縮——
他沒有心臟?!
他怎麼會沒有心臟?!
那刀尖刺入身體裡的時候就像貫穿了一層普通的皮肉,裡面沒有任何阻礙,他的心呢?!他的心跑去哪兒了?!
陸延無力倒在了血泊裡,視線一片猩紅,他不甘而又憤恨地抬起頭,將匕首狠狠拔了出來,然後忍著莫大的疼痛將手指順著傷口進去試探,面色一僵——
果然是空的。
他找不到任何心臟跳動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