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20 章 三合一章
其實就算澆了也沒事,竊聽器已經做了
()防水處理。
喻澤川從頭到尾都沒吭聲,他眼見對方禮貌告別,然後拎著另外一袋子水果敲響了對面鄰居的門,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東西原來不是自己獨有的。
哦,他也許比別人多了一盆花。
心情一瞬間又糟糕了起來。
“砰——!”
喻澤川重重關上了房門。他轉身回屋,將那袋子水果直接扔進了廚房洗菜池,削皮切好的水果如果超過兩天不吃就會逐漸腐爛發酸,徹底壞掉,但那不是喻澤川會關心的事。
他捧著手裡沉甸甸的花,思考該怎麼處置。
喻澤川不會養花,也不喜歡養花,一個連自己都快腐爛變質的人,又怎麼能養得活別的東西?
但也許因為這盆花是他獨有的,所以下場不至於和那袋子水果一樣可憐,喻澤川幾經思考,最後將它隨手丟在了落地窗前,因為這裡陽光最好。
但很可惜,現在是萬物凋敝的秋季,後面幾天陰雨連綿,一直沒出過太陽。
喻澤川的生活一向死氣沉沉,每天最多坐在電腦前繼續編寫那份虛假的海島開發案,思考著該怎麼讓蔣博雲上鉤,餘下的時間則反覆浸沒在仇恨中,在夜間攥著一柄匕首痛苦入睡。
第三天的時候,水果徹底腐敗了。
發酵過後的味道微酸,甚至有些像酒精,從廚房一點點飄散出來。
喻澤川其實每天都會做衛生,但他選擇性忽略了那袋子水果,直到聞到這股腐敗的味道,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該丟掉那些東西了。
下午四點,正是冷清的時候,喻澤川戴好帽子和口罩下樓丟垃圾,卻沒想到在電梯間碰見了那名新鄰居。
對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乾淨的襯衫,淺色的針織馬甲,看起來甚至帶著幾分優雅的書卷氣,只是臉上仍戴著口罩,右耳彆著一個米白的藍牙耳機。
四目相對,他們都愣了一瞬。
陸延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出現在喻澤川面前,既是為了保命,也是為了在房間裡監聽對方的動向,沒想到難得下樓買個飯都能在電梯口碰見。
陸延率先回過神,他抬手摘掉耳機,墨色的眼眸浸著笑意:“好巧,下樓丟垃圾嗎?”
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喻澤川手中拎著的“垃圾”,發現袋子有些眼熟,赫然是自己那天送的水果,心中並不感到意外。
喻澤川這種人戒備心太強,絕不可能吃陌生人送來的東西。不過好在水果只是附帶的,最重要的是那盆裝有竊聽器的花。
喻澤川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情緒淡淡的“嗯”了一聲。
“看來你不喜歡吃水果,下次我給你送點別的。”
陸延的脾氣很好,好到讓人覺得他像一團白雲,乾淨柔軟,怎麼揉搓都不會有脾氣。而這種耐心是發自骨子裡的,和蔣博雲那種為了錢財忍氣吞聲賠笑臉的樣子有很大區別。
入獄之前,喻澤川如果遇到陸延這種人,大概率會像看見獵物一樣瘋狂心動,甚至催生莫名的獨佔
欲。
不過出獄之後,
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喜好了。
二人共同走進電梯間。
喻澤川深深看了陸延一眼,
狹窄密閉的電梯間無意識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同時滋生的還有好奇心。
喻澤川忽然很想知道陸延長什麼樣子,他盯著面前金色的不鏽鋼電梯門,上面清晰映出了身旁男子的衣著,對方有一雙蠱惑人心的眼睛:“你為什麼戴口罩?”
像質問多過疑問。
陸延淺笑:“你不是也戴著口罩嗎?”
喻澤川覺得他明知故問,嘲諷反問:“那是因為我醜,難道你也醜嗎?”
陸延輕聲道:“不,你不醜。”
喻澤川聞言一愣,想剛說些什麼,電梯卻抵達一樓,“叮”地一聲打開了門。身形高挑的男子對他禮貌頷首,轉身走了出去,背影漸行漸遠。
一陣輕風似的,什麼痕跡也沒留下。
喻澤川皺眉,莫名有些懊惱。他拎著垃圾袋走到公寓樓下的商區,隨便找了個垃圾桶丟進去,正思考著要不要買點吃的帶上樓,眼角餘光一瞥,卻在馬路對面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腳步就此頓住。
蔣博雲今天大抵是出來吃飯的,他這一生從底層爬起,所以發跡後便格外講究,出入要帶著助理保鏢,常年都穿著妥帖的西裝,再加上身處高位的志得意滿,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
喻澤川見狀悄無聲息攥緊指尖,帽簷降下一小片陰影,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隔著川流不息的馬路一動不動盯著蔣博雲,外間的雨絲斜飄到身上,卻怎麼也澆不滅肺腑內燒得生疼的怒火。
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還不是時候。
喻澤川在內心反覆告誡自己這句話,終於剋制住了翻湧的殺意。他一言不發轉身上樓,腦海中像有一柄尖銳的刀在拼命翻攪,疼得他呼吸急促,冷汗直冒。
“轟隆——!”
喻澤川回到房間的時候,外面正在打雷,一道道閃電劃過,彷彿要將天幕硬生生撕碎,聲音沉悶遲鈍。落地窗外風雨飄搖,夜色猶如被打翻的墨水瓶,從一角開始飛速蔓延。
“呼……”
喻澤川捂住自己的脖子,忽然感覺呼吸困難,連步伐都踉蹌了起來。
他扶著桌子艱難走到臥室,從床頭櫃裡摸出一個白色藥瓶,胡亂往嘴裡扔了兩顆藥,然後洩力般跌坐在了地板上。
喻澤川渾身都是溼漉漉的,像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他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頸,在地板上蜷縮起身形,臉色青白,一度有些猙獰。
頭頂光影模糊,盯久了眼前會出現眩暈,將人帶入噩夢般的回憶。
時而是幼時母親發瘋般掐著他的脖子瘋狂搖晃,咒罵不休,時而是爺爺去世,停屍間裡冰冷僵硬的面容,最後卻只剩下蔣博雲那張志得意滿的臉,還有監獄裡冰冷的欄杆。
“別過來……別過來……”
“蔣博雲……你該死……你們都該死……”
喻澤川不知該如何清醒,如何緩解疼痛,只能一下又一下用頭拼命撞著地板,他渾身顫抖,痛苦的悶哼淹沒在了滂沱大雨中。
一牆之隔,陸延正坐在沙發上監聽隔壁的動靜,忽然間,他聽見那邊傳來一陣異常的聲響,像是有東西乒裡乓啷落了一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陸延抬手按住耳機,確認似的又聽了一遍,最後終於發現喻澤川那邊好像出了什麼狀況,面色微變,立刻拉開椅子衝出了門外。
陸延對喻澤川沒什麼芥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甚至覺得對方有些可憐,只是他連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兩說,實在無暇同情別人。
陸延站在門口,腦海中閃過的卻是上一局在出租屋裡,對方幫他擋刀,躺在沙發上疼得冷汗涔涔的模樣,猶豫一瞬,到底還是敲響了房門:
“篤篤篤——”
“篤篤篤——”
陸延接連敲了好幾遍都沒人來開門,他皺了皺眉,指尖在密碼鎖上接連輕點,只聽“滴溜”一聲響,房門自動打開了。
陸延上一世被喻澤川綁架的時候暗中就記下了密碼,沒想到還有用上的一天。他推門進屋,只見房間光線昏暗,客廳茶几歪斜,東西摔得到處都是。
一抹熟悉的身影痛苦蜷縮在地板角落,看起來情況不太妙。
“喻澤川!”
陸延見狀快步略過地上那堆雜亂的東西,立刻走到喻澤川身旁將他扶了起來,卻見對方臉色煞白,指尖冰涼一片。
陸延眉頭緊皺,壓低聲音呼喚他:“喻澤川?”
“轟隆——”
又是一聲悶雷響起。
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倏地睜開,裡面的瘋癲恨意讓人毛骨悚然。
喻澤川已然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睜著渙散的瞳孔,呼吸沉重,許多張不同的面孔從眼前一一閃過,蔣博雲的、爺爺的、父親的,最後變成了他去世已久的母親。
面容秀美的女人神情猙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我為什麼要生下你!你就是一個孽種!孽種!”
“我當初如果沒有懷上你,就不用嫁到這個家裡來,我的人生也不會毀掉!你就是個掃把星!和你爸爸一樣該死!”
喻澤川的母親出身平民,但被當時風流的喻父看上,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強娶進門。她憎恨這個男人,連帶著他的骨血也沒有半分心軟,生下孩子沒多久就瘋了,每天對喻澤川非打即罵。
但年紀幼小的喻澤川不懂那些,他只知道父親每天風流不著家,母親被鎖在一間屋子裡,一年也見不著幾次面。
爺爺不讓他進那間屋子,但他總是忍不住偷偷跑進去,無數次被女人發現後都被打得一身是傷,更有幾次險些被掐死,也還是不長記性。
他十歲那年,家裡辦生日宴會,那是喻澤川最後一次去看她。往常瘋癲的女人那天出奇溫柔,會在門縫後輕聲叫他的名字,會祝他生日快樂,說帶他去遊樂園玩,只要他把門打開。
只要他把門打開……
然後所有景象瞬間支離破碎,當年在場的賓客都能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外面下著大雨,一個瘋女人忽然從喻家緊鎖的房間跑出來,從窗戶一躍而下,掉進游泳池摔死了,後腦重重磕中瓷磚邊沿,淌了一地的血。
“砰——”
水花炸開崩裂,卻是殷紅如血的顏色。
躺在地上的喻澤川忽然急促喘息起來,他雙手抱頭,眼眶通紅,低聲喃喃自語:“我錯了……媽……我錯了……”
無人知道他在哭什麼,陸延也不知道,他只是覺得眼前的喻澤川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又委屈又無措。
聲音斷斷續續在空氣中響起,自責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你……你不該生下我的……我不該放你出來……”
“是我把你害死的……”
“我是個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