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 76 章

 蕭厲眉頭瞬間皺得能夾死只蒼蠅,任誰都能聽出他聲線極冷:“說親?魏岐山那老匹夫都多大年歲了?”

 旁人都只當他變臉是作為溫瑜心腹,怒魏家無禮,未做他想。

 知他誤會,笑著同他解釋:“魏岐山自然是沒那個老臉來求娶翁主的,是他兒子!嗐,還說什麼從前就心慕翁主,只是因翁主已有婚約在身,


才不敢明心跡,知道南陳公然辱釁大梁後,便想求娶翁主,替翁主出這個頭……嘶,那些話文縐縐的,說得真叫人牙酸!”

 蕭厲只知北魏此番前來是為求和,卻不知是這樣的求和方式。

 他肩背不自覺繃緊,嗓音發沉:“翁主怎麼說?”

 最先說話的武將道:翁主要他們拿忻、伊兩州做聘禮,北魏那邊不肯。”

 坐在蕭厲身旁的譚毅接話道:“咱們守著坪州,又已有陶郡,若再得忻、伊兩州,便是進可攻,退可守。翁主深謀遠慮,但無論是北魏還是南陳,想同他們談條件拿到這兩府,都不是件易事。”

 蕭厲沉默地聽著這些,沒再出一言。

 不多時,範遠回來,武將們也打住了話頭。

 範遠安排完他們明日要做的事後,特意留下了蕭厲,他拍著蕭厲肩道:“北魏來人後,南陳那邊,便該愈發沉不住氣了,明日就是壓著他們的氣焰談條件的最好時機,但想讓他們就此同意將來打下忻、伊兩州後,讓這兩州歸屬咱們,還需下一劑猛藥,接風宴上翁主會安排一場沙盤演兵,你屆時好生挫挫他們的銳氣。”

 蕭厲道:“末將定不辱命。”

 回了軍帳,卻是輾轉難眠。

 蕭厲在黑暗中合衣躺在軍床上,枕著一隻手臂,沉默地望著帳頂。

 心底那份不甘和隱恨,一點點蠶食著他。

 曾經他在無數個黑夜裡放任自己的惡念滋長,嫉恨著那個他素未謀面的陳王。

 但魏岐山的兒子也提出求娶溫瑜後,他恨的,突然就只剩自己的一無所有。

 生來就在一灘爛泥裡,被唾棄和厭惡著長大。

 連活著,都是靠著跟條街頭野狗一樣四處搶食。

 哪怕後來從爛泥爬出去了,也帶著一身醃入骨的泥腥味兒。

 他成不了旁人口中與她相配的那類風光月霽的人。

 蕭厲沉沉閉上眼,心口窒悶得慌,裡邊像是有什麼東西想尖嘯。

 他撐身坐起來,欲出帳透透氣,掌下卻無意間壓到疊放在枕邊的披風,那異常柔軟的貼合著他手掌,似順著掌心的紋理慢慢滲透,融進血液,裹住了他整顆心臟。

 所有的痛苦和躁鬱都在那瞬間被安撫了下去,蕭歷盯著那披風看了好一會兒。

 她要忻州和伊州做聘禮。

 -

 南陳資政大夫院房裡,門窗都從裡邊蒙了黑布,方點上燭火。

 新派來的使者禮部侍郎方明達


扮做了小廝混進來,肥胖的身軀坐在圈椅上頗似一尊彌勒佛,他懼熱,這會兒功夫頸上已堆了一頸汗,用帕子抹著問:“依司空大人和姜統領之見,眼下應如何是好?”

 一身侍衛打扮的姜彧抱臂沒做聲,為了藉著看病同外邊聯繫,故意把自己折騰出風寒的資政大夫司空畏咳嗽著道:“老夫和姜統領也不曾料到,魏岐山會在此時成功吞併伊州,本以為在南邊戰場,裴頌也能同他絞著的,人算終究是不如天算。”

 方明達心中頗有怨言,但這二人,一個是太后親侄子,一個是在朝重臣,都不是他能開罪得起的,便只能跟著打哈哈:“天意如此,我等能做

 的,便也只是盡人事了……”

 姜彧冷冷開口:“這哪是人算不如天算,分明是咱們都被裴頌給擺了一道!他若在南邊也同魏岐山絞著了,咱們順利和菡陽結盟,於他才是大為不利。他這一招,看似捨棄了南邊的戰場,實則是把矛頭全拋給咱們和北魏了,他反倒能徹底騰出手來,在北邊全力打魏岐山!”

 他說到此處頗有些咬牙切齒:“可恨我等到了此時,才識破他詭計!”

 資政大夫司空畏聞言,不禁愕然,最後只長嘆道:“此子心計果真了得,魏岐山看樣子也是被他擺了一道。”

 姜彧自省道:“是我們低估了裴頌,我們都以為他同大梁溫氏不死不休,斷不會讓那位菡陽翁主討著半點好,可他偏為了全局,間接幫了菡陽一把。”

 他說到此處神色愈冷:“咱們想吞併菡陽手中的舊梁勢力,那位菡陽翁主,打的無非也是南陳兵權的主意。一如我們樂意看裴頌和魏岐山鷸蚌相爭,比起讓菡陽半分討不著好,南陳得以順利進軍中原,裴頌必然也更願意看到咱們和菡陽一直內鬥。”

 方明達拍案道:“狡詐!此子實在是狡詐,詭計多端!”

 司空畏嘆道:“事已至此,多說也已無異,還是想想有了北魏橫插這一腳,咱們要如何說服菡陽繼續結盟吧。”

 方明達果斷把問題拋給二人:“明日見菡陽翁主,姿態必然是得有多低放多低了,但她們大梁若是藉此獅子大口,當如何是好?”

 姜彧垂下眼皮,在心下粗略核算一番後道:“雖有北魏橫插這一腳,但他們開出的條件,應也比我們高不到哪兒去。更何況魏岐山主力還遠在燕雲十六州,中間隔著裴頌的兵馬,忻、伊兩州便是有什麼,只怕北魏那邊也是鞭長莫及,菡陽若是當真短視要同北魏結盟,我南陳數萬大軍,也不懼攻不破這幾府連成的一道


屏障。”

 司空畏短暫沉思後,頷首道:“姜統領說得在理,明日方大人前去見菡陽翁主,不妨讓姜統領扮做侍從同去,必要時,以沙盤演兵,叫她們看清選擇魏岐山後,同南陳開戰的後果。”

 方明達一雙眼瞬間笑成了一條縫:“甚好!此法甚好!”

 他對司空畏道:“還是司空大人想得周到。”

 又朝著姜彧一拱手,笑容可掬似個麵糰:“姜統領果真是足智多謀,無愧為我南陳的百勝將軍,明日,便有勞姜統領了。”

 姜彧只道:“那位菡陽翁主只怕不簡單,明日面見,方侍郎最好警醒些。”

 方明達連說“自然”,又問:“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既要演兵,可需下官去打探些關於坪州諸將的消息?”

 姜彧輕捻指腹,側臉的輪廓在燭火下尤為清晰,他在南陳是無數貴女的夢中佳婿,除卻是太后親侄子的這層天潢貴胄身份,也因那張臉生得實在是朗豔。

 聽著方明達的話,他似乎笑了笑,那雙映著燭光的瞳仁兒裡,卻只餘幽冷:“本將軍從十五歲便開始推演坪州幾位名將打過的每一場仗,他們排兵佈陣的路數,我可太熟了。明日的較量若不是演兵,我倒是想試試,屠盡大梁守關名將是個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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