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 56 章

千里之外,定州。




開春沒給這渭北之地帶來多少暖意,被炮火轟得殘破焦黑的城樓上,迎風招展的旗上寫著“魏”字。




曠野之外,裴頌大軍如漆黑的潮水般往退去,城樓之上卻無人慶功。




裴頌在馬背上和城樓上那道看不甚真切的黑影對視了片刻,調轉馬頭,輕掣韁繩喝道:“駕!”




這場仗,他沒贏。




卻也算不得輸。




定州歸了魏岐山,可他也在中途調轉兵力,奪了燕雲十六州之一的莫州。




他們之間的較量,在下一次戰場上。




定州城樓上,魏岐山看著遠去的裴氏大軍,評價道:“是個難纏的對手。”




誰也沒料到,裴頌會在定州見頹勢後,以身做餌留在這裡,以運糧做掩,派軍繞道襲了莫州。




鷹唳劃破長空,風吹動他的大氅。




他抬望北地送信的蒼鷹,伸出一隻胳膊,蒼鷹鐵鉤一樣的利爪抓著他的臂縛,落在了他小臂上。




魏岐山取下鷹角信筒裡的信件看完後,布著粗硬短鬚的臉上神情微凝,再抬眼看向天際時,說:“但真正狡猾的狐狸,往南去了。”




他派人去忻州做的局,被人破了。




眼下南邊反王林立,他沒撈著好處,留給裴頌的也是個爛攤子。




真正獲利的,只有那位前梁的菡陽翁主。




經此一役,那位翁主會被名揚天下的,便不只是她有著大梁第一美人之稱的美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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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料峭,裴頌策馬徐行,凝神微思。




前方送信的鷹犬催馬急奔而來,快到他跟前時,勒住韁繩滾摔下馬,將戰報高舉過頭頂:“主子,通城急報!”




駕馬跟在裴頌左右的親衛上前取了信報呈給裴頌。




裴頌看完後,周身氣息冷沉,卻未發一言,只揮手示意那鷹犬退下。




公孫儔的馬車在一側並行,他撩起車簾,見裴頌神色不愉,道:“通城並無名將駐守,甚至連屯兵之地都不是,裴沅此行,莫非也出了什麼意外?”




裴頌遞過那戰報。




公孫儔看完後,本就皺巴巴的一張老臉上,褶子似乎皺更深了些,他沉吟道:“通城縣令那鼠輩卷攜官銀南逃,竟被那前朝餘孽的人劫走,扮做流民借道遁往坪州,有那些反州做擋,裴沅率大軍追擊不得,此女……當真是多智近妖!”




話說到此處頓了頓,又道:“但主君大可寬心,那前梁餘孽詭計再多,也只是詭謀,而非兵道,成不了氣候。倒是她身邊那擅使五尺苗刀、險些重創裴沅的護衛……神勇如廝,若能除掉他,便無異於拔掉了菡陽虎口上的尖牙。”




裴頌道:“除去此人我自有籌劃。”




他抬眼看向遠處青山上覆著的薄雪,問:“我們派去南陳的人,有傳消息回來嗎?”




公孫儔道:“還未,但主君開出的條件頗豐,南陳那邊,想來是不會拒絕的。”




裴頌眼皮微垂,說:“拒絕了也無妨。()”




他在公孫儔不解的目光裡,輕夾馬腹,催馬前行:如此一來,便也能摸清長廉王留在南陳的籌碼,分量有多重了。?[(()”




公孫儔轉憂為喜,拱手說:“主君英明。”




裴頌攥緊韁繩:“今也不過是被那溫氏女借通城擺了一道,兵家從不只盯一處成敗。她行事與她父兄不同,頗會佔據先機。”




一如當初攪亂米糧藥價,她提前放出風聲收購,讓商賈們跟著囤貨,成功把本該晚數月才漲起來的物價,在他大軍剛抵達雍城時,炒了上去。




這次南邊的失利,也是她先一步放出他遇刺身死的流言,又假冒通城徵兵,讓本該沒那般快發酵的惶恐,急速擴散了開去。




諸多舉反旗的州郡,都是被那份惶恐和忻州逼得順勢而為。




她只是撥絃搬輕輕一挑,便輕而易舉地左右了整個南方的佔據。




他在她手上吃了兩次啞虧。




但不會有第二次了。




曠野上的風撩起了裴頌額前的碎髮,他抬眸緩緩道:“可我最擅的,也是捷佔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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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古寺鐘聲悠悠,萬佛窟前燭火長明,那依山而鑿的整面石壁上,刻著或慈或悲、或嗔或怒的萬千佛像,大殿中央的主佛,與二重樓的大殿齊高,佛眼半合,似悲似憫地看著下方參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