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1 章 腐爛的永生花
那個男人抱著手臂,不耐煩地說:“先生非要養著他做什麼?他從一開始就沒聽話過吧。”
穿黑衣服的女人看到手機接收到的消息,本來準備看一眼,聽到這句牢騷有點詫異,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先問:“你真認識他?”
“單方面認識,我死得比較早。”那個男人聳聳肩,說。
穿黑衣服的女人就不說話了。
她劃開手機,看到剛收到的消息,表情有些怔然。
本來靠回到走廊邊上的男人睜開一隻眼睛,往這邊看了看,問:“怎麼了?”
穿黑衣服的女人回答:“莎朗·溫亞德從洛杉磯逃走了,芝加哥也出了一些情況。美國那邊是誰負責?”
“不認識。我死後才出現的角色吧。”
“你到底死了多少年……”
“反正比你要久。”
“……”
大多數人都比她死得要早。不過她也不打算透露自己的信息,穿黑衣服的女人不再跟他說話,而是快步走到窗邊,撥通了某個號碼,靜靜地等待。跟之前幾次不一樣,這次電話打通了。
電話那邊是先生。
她低聲跟先生說了目前的情況,又說“黑澤先生希望您能儘快回來,而且他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這讓靠在牆邊的男人挑起眉毛。
從他的角度,他總覺得這女人像是在說“嗨!老東西,你再回不來你養的寵物就要沒啦!”。
雖然那個女人說話的時候總是非常小心、非常恭敬,但他就是覺得她就是這個意思。
他繼續聽那個女人跟先生打電話:
“是的,莎朗那邊……
“我知道了,我會聯繫她的。
“請您儘快回來。”
對話的內容都很簡潔,接下來她等待電話掛斷,就撥通了另一個號碼的電話。
是莎朗·溫亞德的電話。
雖然莎朗已經跑了,但這個號碼曾經用來聯絡過莎朗,以她的性格來說運氣好的話還能打通,即使她不覺得莎朗能接電話……好在事發的時間不長,莎朗還是接了。
電話裡的背景音很吵。
接通後,她首先聽到的是跑步聲、爆炸聲、尖叫聲,以及什麼東西相撞的聲音,甚至近在咫尺的地方還有個年輕女性的慘叫聲。穿黑衣服的女人不得不把手機拿遠了一點,才從這可怕的噪音裡回過神來。
那邊倚在牆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聲。
電話裡傳出了一個非常愉快的笑聲:“下午好——啊,你們那邊還是凌晨吧,這麼晚打電話給真是我辛苦啦,請問有什麼事嗎?”
聽得出來莎朗那邊在舉辦派對,而且是特別cool的狂歡party,莎朗·溫亞德本人也玩得特別開心。至於其他人
開不開心,就沒人知道了。
穿黑衣服的女人完全沒有被她影響,語氣平和地說:“莎朗,先生讓我來警告你,不要玩得太過火。”
“知道了知道了,我做出這種事,在他眼裡卻只是在玩,啊呀~”莎朗·溫亞德完全是不以為然的語氣,她甚至特地停了一會兒,笑著說,“那等我把雪莉殺了,他就知道我能幹什麼了,對吧?”
穿黑衣服的女人略微皺眉,語氣依舊溫和地說:“莎朗·溫亞德,你這是在自找麻煩。”
電話那邊的人是完全不領情的:“是是是,我知道待在籠子裡繼續唱我的歌當我的金絲雀就不會有任何事,但你們理解一下,我的本職工作是什麼呢,是殺手,殺手哦——”
莎朗·溫亞德的聲音一瞬間就從歡快變得低沉。
“所以我得殺兩個人來證明我的價值。”
說完這句話她又笑起來,旁邊傳來了剛才慘叫的年輕女性的聲音,這個年輕女人甚至對她直呼其名。
“莎朗!你在幹什麼啊莎朗,我們馬上就要沒命了,別打電話了,你在跟誰打電話啊!”
“在跟幕後Boss打電話,乖啦乖啦。”
“哈?!”
年輕女人的聲音卡在嗓子眼裡。
莎朗·溫亞德用非常快樂的聲音把同伴的話堵了回去,才繼續跟電話這邊的人說話。
“總之就是這樣~指望我乖乖聽話?那不如去問gin願不願意替我當金絲雀啦,反正他會彈鋼琴也會寫詩,這種事也很擅長吧,而且他可是特別漂亮的銀色金絲雀,不比我討那位先生喜歡嗎?不說了,我馬上要去殺雪莉啦,沒什麼事的話就永別?”
“……”
穿黑衣服的女人沉默了半秒鐘,趕在莎朗·溫亞德要掛電話的時候說了句:莎朗,別惹先生生氣了,先生也是喜歡你的。
莎朗·溫亞德那邊是一片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她可能是笑了,但聲音被徹底掩蓋,除了這令人頭皮發麻的金鐵聲外什麼都聽不到。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徹底消失,莎朗·溫亞德才懶洋洋地繼續說話:“啊呀,還有這種事嗎?我頭一次知道啊,我一直以為他是喜歡我能給他帶來的價值呢,畢竟我可是很值錢的。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其實我給那位先生準備了一點小禮物,就在米花大廈B座的儲物櫃裡,記得去拿一下哦?”
電話很快就被掛斷了。
穿黑衣服的女人收起手機,往靠在牆上男人看過去,後者顯然聽到了通話的內容,擺擺手說你走吧,我看著他,反正你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要去就去。先生來的時候記得通知我就行。
於是穿黑衣服的女人點點頭,向這座酒店裡其它待命的人確認了情況,就跟倚在牆上的男人告別,離開了這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整個酒店的頂層沒有時鐘,沒有風,沒有光,也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很難說這是為了讓住在裡面的人能安穩睡著,還是一開始就想製造完全隔絕外界的囚籠。只不過這種程度也根本就關不住裡面的那個人,留在酒店裡的知情人都對此無比清楚。
月光自雲層後隱約露出半分,又被黑暗吞沒,世界悄無聲息地安睡。
等到手機顯示的時間指向3:05的時候,倚在牆上的男人忽然動了,他徑直推開門,往睡在沙發上的銀髮少年走去。
他動作很輕,反手關了門,在靠近黑澤陣的一瞬間,就將藏在手裡的針管往黑
澤陣身上紮了過去!
就在針管要刺穿皮膚的前一刻,一隻手倏然攥住了男人的手腕,隨後——沉睡的銀髮少年睜開了眼睛。
……
大森會社頂層。
樓板轟然砸落,火花四濺,刺耳的電流聲在周圍響起,棕色捲髮的女人被墜落的鋼筋釘在了地面上,但她依舊在笑,並用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一次,兩次,電話終於打通。
電話剛接通她就大笑起來,語氣暢快地說:“晚上好啊老東西,你是不是隻能再活幾年了?打算繼續用那個續命?哈哈,到時候——你還是你嗎?”
那邊先是沉默,似乎在判斷她的身份,過了一會兒才傳出聲音。
“你不也一樣嗎?”
“誰跟你一樣啊,我家的孩子可是全身心地把自己的身體獻給我了,我可沒付出什麼代價,而且你猜猜我能不能馬上覆活?就是我和教授都沒想到那份資料一直在你手裡,可惜,它從不屬於你啊。”
“……”
“真可憐。”
她發出最後的嘲諷,掛斷電話,把手機扔了出去,看著上方樓板裂開的縫隙裡露出的破碎天空。她伸出手,臉上顯露出很輕很柔和的微笑。
她自言自語。
“我們就要死啦。太好了,直到死我們還是在一起呢,Leon。”
說起來,到最後她們都沒來得及告訴juniper,其實維蘭德老師也不會認錯她們兩個,A.u.r.o記錄的名字也不是錯的,只是當初她們剛到城堡的時候對juniper介紹自己,故意說反了彼此的名字,juniper也就一直叫錯了很多年。
但是……他認識的從來不是名字,而是她們兩個本身,所以juniper也一直沒有認錯過。
那就永遠不告訴他啦。
……
菲莉婭從十四樓的地面上爬起來。
天搖地晃、黑煙滾滾,手機和通訊設備都不知道去了哪裡,警報的聲音夾在著外面消防車的聲音,唯一能確定的是供她逃走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這座大樓正在坍塌,爆炸一輪接著一輪,迄今為止已經經歷了四次爆炸,但接下來還有第五次,那將是全面地、徹底地將這座建築十層以上的部分摧毀。至於十層以下,沒被炸成碎片也不能說是安全,一樣,跑不出去就是死。
設計自毀系統的人似乎熱衷於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總是留下了一線生機,或許這個人本身就是想要看戲的,才會給了這樣的機會。
她來不及想更多,站起來就往樓梯的方向跑,可跑了兩步她就重重栽倒在地上,回頭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腿受傷。
是掉下來的時候摔傷的,還是別的什麼時候?
如今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思考腿傷是哪來的了,在越來越高的溫度和隨時可能再次發生的爆炸裡,痛覺都彷彿被大腦屏蔽,只剩下了活下來的執念。
她簡單固定了一下腿就繼續往下,藉著還算完整的樓梯往下翻,到十二樓的時候整個大森會社的大樓猛地搖晃起來!
劇烈的晃動讓周圍的石塊不斷下落,抬頭看去上方的樓梯直接坍塌了下來,她沒能站穩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有那麼一瞬間意識陷入黑暗,但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她剛撐起身體,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呼救的聲音——啊?還有活口?不是都被殺了或者炸死了嗎?
菲莉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被困在石板間的一個人,不認
識,是個陌生的女人。
對方看到她過來,也很震撼:“啊?真有人啊?”
兩個人面面相覷了大概幾秒,被她看著的女人心虛地往後靠了靠,菲莉婭估算了下一波爆炸的時間,開始嘗試去扳開卡住這個女人的東西。
“你不是他們的人?”
“我只是路過。”
不然怎麼回答,其實我也是來製造爆炸的只是被人搶先了,而且我以前製造爆炸的時候從不回頭看,大姐你運氣好遇到現在的我了?
菲莉婭咬牙試了試,發現被她扳著的石板根本就紋絲不動,她的力氣果然還是太小了,跟哥哥姐姐們完全沒法比。要是juniper在這裡的話,肯定一下子就能把這東西給踹開吧。
但這裡沒有她的哥哥。
她深呼吸,乾脆跑回到斜上方的樓梯上,縱身跳起就往那塊板子上撲過去,用自己身體的重量和下落的衝擊力將板子壓下,餘出了一點點的空隙。
“快出來!”
其實完全不用她提醒,被困在裡面的東江小姐也抓住了這短短一瞬的機會,慌忙從裡面出來,還在地上滾了幾圈;而菲莉婭也砸到地上,頭暈腦脹,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裡滿是血,就連呼吸也帶著血味。
但已經沒時間了,她一骨碌爬起來,喊:“還有47秒,我們快跑。”
現在她們所在的樓層不高,還有逃出去的可能,腿傷了大不了就滾下去,她能活下來,她當然可以,她還得把上面發生的事告訴諸伏先生——她不確定通訊是什麼時候斷開的,諸伏先生那邊能聽到多少,但諸伏先生是對的,姐姐來這裡有其它的目的,事到如今菲莉婭已經不能確定姐姐的立場和要做的事是什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站哪邊,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juniper也會相信的諸伏先生,至少、至少她可以相信juniper認可的人,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