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行舟 作品

第 233 章 籠中白鳥


黑澤陣就看著他。

赤井務武站在往上的樓梯口,兩雙墨綠色的眼睛視線交匯,昏暗的地下室裡隱藏著看不見的交鋒。

不過赤井務武很快就打開了燈——不算明亮,光線很柔和的燈。

他心平氣和地跟維蘭德的兒子商量:“你想去哪?現在?我把你從夏威夷綁來這裡,也不是看你傷還沒好就出去跟那群人打的。”

這話幾乎明示他們來這裡是跟組織或者【永生之塔】有關了。

不過黑澤陣雖然完全能聽懂,卻完全不關心那些老東西又在搞什麼,他更關心的是接下來事情會變成什麼樣——關於他自己,關於赤井務武,以及可能正在找他的某些人。

“你也知道這是綁架。”黑澤陣說。

“所以呢,你要報警?”赤井務武反問。

別開玩笑。

要是警察來就能把這人抓走,那組織追殺他十八年都沒有結果是不是太廢物了?

黑澤陣還真的想了他報警說有未成年被綁架會是什麼情況,但在此之前,他還缺一個必要的條件。

“你會把手機還我?”

“不會。”

赤井務武頓了頓,又說就算我想還給你,它也不在我手上,它在丹麥,找你的人大概追著那條線索過去了。

黑澤陣看了他一會兒,說我困了,你可以出去了。

他睡了很久——兩個星期,短時間內很難再睡著,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這點,不過誰也沒有說破



赤井務武沒再說話,
轉身就走。

“……”

其實黑澤陣有很多東西想問,但問了也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他也不會說出口。

失蹤兩個星期,有些人肯定在找他,就算他從熟人裡找不出幾個可能拋下手頭的事務花整整兩個星期來找他的人,但到現在依舊在找的……應該也不是沒有。

赤井務武綁架他的時候一定做足了準備,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動手,說不定他被帶離夏威夷的時候那些人都還沒有發現。

當然。

赤井秀一不可能沒有發現,那天黑澤陣就是去找赤井秀一的,以他們兩個的熟悉程度,失蹤個幾十分鐘就該引起警惕了,但赤井秀一到現在都沒找到這裡。

沒找到嗎?

還是……根本就是共犯呢。

黑澤陣乾脆仰躺在地下室的床上,把那天晚上的事重新覆盤了一遍,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做的最錯的事就是讓諸伏景光給赤井務武打電話,讓赤井務武去救赤井秀一。

拋開所有的外界因素,這兩個人肯定是見過了,而赤井秀一和赤井務武,這父子兩個雖然多年沒見,可默契得很——就像在倫敦按住他注射中和劑那次,兩位赤井先生不用說話就能知道對方要做什麼,只能說不愧是親生父子。

黑澤陣用手臂蓋住眼睛,咬牙切齒地說:“最好別讓我見到你,赤井秀一。”

他想到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那天晚上的事結束後,這兩個人應該很快就回日本了,波本先生工作繁忙,有沒有發現他失蹤還不一定;至於本應該跟他聯繫的貝爾摩德,她一直是最好糊弄的那個,就算平時很敏銳,但黑澤陣敷衍她的時候她總是會信,所以……大概是被赤井務武給忽悠過去了。

然後是那群玩偵探怪盜遊戲的幼崽,還有雪莉和明美,以及稻草酒的兩個兒子,他們可能會發覺黑澤陣不見了,但幼崽就是幼崽,沒有官方勢力的協助,他們很難找到這裡來。

黑澤陣把伏特加的名字拎到一邊,總覺得伏特加是非常穩重的人,可他又想起伏特加跟波本同歸於盡的事,就變得不太確定起來。

銀髮少年躺在柔軟的床上,望向木質的天花板,以及灰色的燈罩,自言自語:“伏特加你……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麼事吧?”

……

與此同時。莫斯科。

伏特加正在跟幾位老友交流,這確實是他在「那」之後能找到的為數不多的舊識。

說是舊識,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裡他們也不怎麼熟,只是因為到現在只剩下了他們幾個,這點關係就被時間和命運拉得很近。這裡面還有被他打進醫院過的人,對,就是當年原本應該去組織臥底的那個人。

“你真要這麼做?”

其中一個人猶豫地問伏特加。

沒戴墨鏡的伏特加靠在黑色的雕像上,目光沉著,將一摞文稿鄭重地交給了問話的人。

他嘆氣,卻冷靜地說:“我已經決定了,幫我把這本詩集出版吧,亞羅波爾克。”

“但是,你上次不是說緊急撤回,不出版這本詩集了嗎?它應該是你那位——”被叫做亞羅波爾克的人覺得伏特加的狀態不對,再加上他們兩個確實熟悉一點,就追問道。

“他失蹤了。”

“什麼?”

“大哥失蹤了。”

伏特加沒有點菸,而是拿出了一瓶伏特加,望向遠方的天空,彷彿能從曠闊無垠的晴空和純白的流雲間看到那個銀

發的影子。

他目光堅定,語氣決然地說:“但沒有人能真正綁架他,除非他已經死了,不然他就只是被某個理由困在了那個地方。所以,我決定出版這本詩集,大哥如果看到,一定會出來追殺我的。(<a href=".co.c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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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杉磯附近的小鎮。晚十一點鐘。

黑澤陣在一片黑暗裡睜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真的睡著了。也許是長時間的昏睡讓身體變得習慣,他在計算時間、校準生物鐘的時候終於睡了過去。

周圍很安靜,房間裡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了,黑澤陣只覺得頭很沉,微微的鈍痛感從後腦傳來,他還記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夢裡自己在暴揍伏特加。

但他想來想去都沒想到自己要把伏特加打成餅的理由,畢竟伏特加就算要幹什麼瘋狂的事,也不會失去理智——一如伏特加在幾個月前去暗殺波本的時候,也計劃好了,將組織的數個研究所、倉庫一併摧毀。

除了伏特加,他還記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模糊片段。

睡著的幾個小時,他的記憶從過去的兩個星期裡翻過一頁又一頁,他也不是一直在沉睡的,偶爾快要醒來的時候就會被注射藥物繼續昏睡過去,意識的黑暗裡會有人說話的聲音,但也模模糊糊根本聽不清楚。

其實他可以醒的,但赤井務武用維蘭德的聲音跟他說繼續睡吧,沒有危險,他明知道那不是維蘭德,還是睡過去了,一直睡到現在,好像要把過去二十年裡缺失的睡眠一併補回來。

嗯,睡夠了。

餓了。

黑澤陣沒在桌子上或者抽屜裡找到用來注射的營養針劑或者類似的東西,倒是在抽屜裡翻到了一堆零食,於是他不得不換了個思路,難道赤井務武真想給他做飯?

那也要看他能不能吃。上次赤井務武在赤井家做飯的結果,他們都已經看到了。

黑澤陣懶得去想,他是真餓了,就往樓上走。

從樓梯上去是診所的裡間,再往上還有一層。黑澤陣只往上看了一眼,就往外間走,到了白天進來時候的門口。

門開著。

地下室的門也是開著的。

黑澤陣就站在診所的門口,無聲地看門外的街道,小鎮的夜晚安靜到像是無人居住,比起總有些流浪漢徘徊的城市與影子橫行的山野,對黑澤陣來說有點過於寂靜了。

就是因為什麼都不會發生,連個案件都沒有,他才會覺得這裡不適合自己。

一輪接近滿月的月亮在天空中高懸。

幾隻烏鴉從屋簷上探頭下來,跟站在門口的銀髮少年對視,好奇這位新來的客人,叫了幾聲作為歡迎。

雖說是盛夏,但夜間的風還是帶了些許涼意,銀髮少年完全不在意這點溫度,他在門口站了很久,直到有一隻烏鴉大膽地落到他腳邊,又小心翼翼地靠近。

黑澤陣盯著那隻烏鴉看。

就在他伸手,想捏著烏鴉的羽毛把這隻膽大包天的小鳥拎起來的時候,他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你想走現在可以走。”

聲音驚走了那隻小烏鴉,它可以不怕混在人群中的狼,卻害怕帶著武器的人。

赤井務武就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悄無聲息地出現,也可能已經看了一會兒了。

黑澤陣沒有回頭,問:“我看起來很想逃嗎?”

他剛才確實只是想摸一下那隻烏鴉,但赤井務武覺得他想離開……嘁。

赤井務武也站在原地沒走:“你是雪原裡

的狼,不接受被任何人囚禁的可能。我叫醒你就是準備放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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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陣嗤笑一聲。

小鎮、診所、鄰居,還有地下室的房間。如果赤井務武真打算讓他走,還需要大費周章地準備這種東西嗎?

他還是瞭解這個人的,也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就轉過身,對赤井務武說:“你想說什麼,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