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8 章 血染的荊棘冠
他知道那是誰,組織的殺手、死神,烏丸的左右手與爪牙,從出現開始就擁有了代號的人,琴酒。
即使沒見過琴酒,只要在組織混了些年頭的人,就多半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他冷厲、果斷,有一頭很長的銀髮,永遠穿黑色的風衣,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任何可能是叛徒的組織成員。最關鍵的是,琴酒完全沒有自己的意志,只是Boss的刀,Boss讓他做什麼他就會做什麼。
伏特加覺得不是那樣,至少在那短暫的對話與對視裡,他察覺到了一點不同。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他馬上就會死了,組織不會放過叛徒,哪怕只是被懷疑的人。
可他沒死。
有人告訴他是琴酒要留下他,所以他活下來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但他很清楚,那天的銀髮男人完全沒有救下他的意思。
後來他見到了琴酒,從那個銀髮男人疑惑他為什麼還沒死的目光裡看出……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不過對方沒說什麼,就默認了這件事。
琴酒還沒記住他的代號,或者原本就不知道他的代號是什麼,隨口喊了伏特加,於是他的代號就換成了伏特加。
他沒反駁。
因為他也喜歡伏特加
。
後來的十多年裡他都跟著那個銀髮男人∵(筆趣+閣小說)∵[(.co)(com),
於組織而言是監視,於琴酒而言是搭檔,於伏特加自己而言……他無處可去,只能追隨琴酒而已。
他也喜歡追隨這個人。
他從未跟琴酒交流過身份、過去和未來的話題,卻心照不宣地達成了某種默契。
琴酒會時不時從他的監視範圍裡離開,伏特加從未將這些事上報過,就算偶爾被發現,也會說成是他自己的問題,幫琴酒圓過去;其實他知道琴酒做事很周全,只是總用“不記得”“懶得管”的說辭搪塞過去,就算被人找到真正的蹤跡也不會露出破綻,但伏特加還是會這麼做。
就算琴酒不會真的被組織懷疑,但那位先生還是會懲罰他的刀。或許只是一時興起隨便找個藉口,又或許想敲打琴酒,總之每次看到大哥被Boss叫走,再回來的時候身上沒什麼傷卻心情很差的樣子,伏特加都會想,下次他一定能為大哥做點什麼。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跟隨了那個人很久,久到他自己都習慣的地步。
組織裡一直有傳聞,說伏特加是琴酒的狗,不是組織的,就算琴酒要背叛組織他也會跟著。伏特加沒打算反駁這個說法,但傳這個謠言的人沒過多久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伏特加想,這個人的罪名是說了不該說的真話。
再後來……
再後來大哥死了。死得悄無聲息,像一片落葉墜入黑暗,臨走前告訴他不要去找。
可他怎麼能不去?
伏特加想,他本來就是個應該死去的人,如果不復仇,他還能做什麼?
他沒能為故國復仇,因為他對抗不了一個時代的落幕;他也沒能為自己的戰友與親人復仇,因為他遠在日本,連仇人是誰都不清楚;可他總能為大哥復仇。
於是他離開了大哥劃定的安全區,前往洛杉磯,去找波本,去完成他最後的復仇。
“伏特加。”
黑澤陣一直閉著眼睛聽,好像睡著了一樣,但在伏特加停頓下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
“大哥?”
“如果我真死了,你不會蠢到想給我立個碑天天掃墓吧?”
冷淡的語調和熟悉的聲音彷彿直擊靈魂,伏特加本來做好了回答任何問題的準備,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陷入沉默,半晌沒有言語。他沒敢回答,但沒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很輕的嗤笑聲從身邊傳來,但聲音的主人心情卻不錯,又懶洋洋地問:“還要把那本詩集出版?”
詩集啊,咳。
如果大哥不主動提起,伏特加會把“在大哥本人面前大聲念大哥的詩集”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徹底壓死在回憶的角落裡,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來。
但既然大哥說了,伏特加就乾巴巴地回答:“就、就是……畢竟是大哥的遺物……”
而且他也是有私心的。
黑澤陣“嘖”了一聲,終於睜開眼睛看向了伏特加,用非常緩慢的語速說:“你知道我跟你不是一個國家的人。”
伏特加確實知道。
他的大哥像遙遠的風,像孤獨的狼,像一場無邊的雪,身上沒有硝煙與鋼鐵的味道,也未被塵世的熱鬧與人類的野望浸染,金錢、名譽和地位,愉悅、刺激和女人,都完全不是大哥感興趣的東西。
他覺得大哥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甚至一度相信過組織裡的傳聞,比如說琴酒就是那位先生製造的人造人,從被製造出來的那一刻就設定了無慾無求的性格什麼的……當然,
他沒有真的信,
真的沒有。
黑澤陣微微眯起眼,說:“那你怎麼會覺得,那本詩集是我的東西?”
伏特加:“……”
黑澤陣沒好氣地說伏特加,該動腦子的時候你就一點都不動是吧?你要是用我的名字把那本詩集發表出去,不用你來找我,我就會去找到你了。
從地獄裡爬出來也會去找!
伏特加吸氣,滿腦子都是他好像把自己拍照片抄下來的稿子寄給了哪個出版社,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等飛機落地他得火速聯繫那個編輯,撤回那本詩集的稿件!不然!!他就死定了!!!
幸好大哥已經轉過頭去了,沒看到他顫抖的手,也沒看到他頰邊滑落的冷汗,伏特加用多年的臥底經驗調整自己的呼吸,冷靜,伏特加,冷靜,帕維爾,這件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大哥還沒發現!你來得及挽回的!
為了不讓大哥發現他的異常,伏特加小心翼翼地問:“所以那本詩集是誰的?”
不會是Boss給的吧,呃,難道……
伏特加還沒開始猜,黑澤陣的聲音就從一旁傳來:“我哥哥的。”
跟他平時說話的時候不一樣。
沒那麼冷淡,也沒那麼平靜。就好像隔著一層很遠很遠的霧,或者很老很老的童話。
黑澤陣遙望前方夜空的雲海,過了好像一個世紀那麼久,才用很輕的聲音說:“他死了,就在我見到你的幾個月前。”
也不止寫下詩集的人,那段時間裡死去的人很多,太多了,多到他很少有時間去完整地回憶。
伏特加問:“他叫什麼?”
黑澤陣剛要開口,卻停頓了一下,換了他們的語言,回答:“阿法納西,他叫阿法納西。”
至於阿法納西來自哪裡、又有什麼樣的過去,對自己的故國抱有什麼樣的感情,他一概不知。
二十年前他離開城堡的時候,阿法納西沒能回去,彼時那個國家還存在;而他們的再一次見面,就是在巴黎,在十三年前,阿法納西死前的那幾天。
他在想……
黑澤陣還沒沉浸到過往的記憶深處,就聽到了伏特加特別糾結的聲音:“那大哥,你父親是德國人,你哥哥是蘇聯人,你到底是哪個國家的?”
黑澤陣:“……”
從某些渠道得知了維蘭德的情報,又從我這裡聽說了阿法納西的來歷,然後你的關注點就在這裡嗎,伏特加?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伏特加看,直到伏特加開飛機都開心虛了,伏特加緩緩戴上墨鏡,在深夜的天空中說太陽太耀眼,讓我擋一下,黑澤陣才哼了一聲,將視線收回來。
“維蘭德不是德國人,別被他的假身份騙了。那只是他繼承自他父親的名字。”
也就是城堡外圖書館老館長的名字。那位總是搖頭嘆氣的老人從來都管不了自己的兒子,除了這個名字,他們也幾乎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至於我,我不屬於任何國家。”
嚴格來說格陵蘭島屬於丹麥……起碼名義上屬於丹麥,但這跟他的海拉有什麼關係?
反正沒人會搬家到雪原裡說要跟他做鄰居,除非他們要建的不是房子,是墓碑。
飛機在深夜的機場落地。
熱風吹過深夜的夏威夷,他們這一路上沒遇到任何麻煩,只不過在黑澤陣抱著睡著的小女孩下飛機的時候,有個自帶麻煩的人笑吟吟地來接他們。
金髮的女影星拂開被風吹亂的長髮,水綠色的眼睛裡滿是笑意。貝爾摩德心情愉快地跟這家人打招呼:“gin,聽說你帶孩子們出來玩啦?這種事怎麼能不叫上我呢?”
我可是你和小零的姨媽啊,本來就是這個家的成員,怎麼能把我忘掉呢?
黑澤陣面無表情地說:“伏特加,我們做……”
最後下飛機的伏特加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去,連忙喊道:“大哥冷靜!這裡是機場,而且我們已經洗手不幹了啊!”
嘖。
黑澤陣想,他就知道這個麻煩的女人會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四個小孩(?)對黑澤先生的看法:
明美:不懂人心是特色啦,就是這樣才可愛呢噓,不要對黑澤先生說哦)
雪莉:科學家不允許這種解釋不了的東西!你給我理解啊!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清楚嗎?到底是你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啊?!
夏目渚:你看我,我早就認識到了,我哥(爹)呢,他跟我們完全不是一類人,你只需要直接告訴他你要什麼,他就會給你,至於讓他試圖理解你?哈哈,有這個時間我為什麼不偷偷罵他兩句呢?
夏目舟:啊?小陣就是很好的同學啦……完全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黑澤:明美越活越回去了(又像小女孩了)
明美:是嗎?太好啦黑澤先生,那能不能跟以前一樣抱抱我?
黑澤:…………
ps:換算時間的時候看到夏威夷不實施夏令時,貓貓差點感動到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