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行舟 作品

第 218 章 血染的荊棘冠


“嗯。現在想下去也晚了。”

“……”

宮野志保,前代號雪莉,天才生物學家、化學家,世界各國都搶著要的科研人才,就在今天,被綁架了。

而且綁架她的人還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根本沒有半點他幹了什麼的自覺,就好像真的只是帶她出來玩一樣!

“姐姐,他——”

她轉頭去跟宮野明美告狀,卻發現宮野明美正在跟愛爾蘭聊天,而且相談正歡。

“誒,所以夏目君就是以前黑

澤先生說過的那個‘煩人的小鬼’啊(<a href=".co)(com),
他還跟我說過很想找個機會把你打一頓之類的話呢。”宮野明美邊說邊笑。</p>
                          

“我倒是知道明美小姐,一直沒見過——放心啦放心,我也經常偷偷罵他混蛋,誰讓他把我扔在組織裡就不管了!”夏目渚特別坦然地說。

“他這個人就是經常讓人生氣啦,我也偷偷跟人抱怨過他呢。明明說過會經常來看我,結果從我上高中開始他人就消失了……”

“對吧!看看他是怎麼當養父的,我弟弟甚至都沒見過他的人!”

你們兩個聊天的話題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而且被你們罵的琴酒本人就在你們旁邊啊!

宮野志保強行讓自己把視線放回到了黑澤陣身上,正好聽到愛爾蘭問“雪莉小姐肯定也抱怨過這傢伙吧”,面對那雙好像寫著“我完全在聽”的墨綠色眼睛,宮野志保斬釘截鐵地說:

“沒有!我跟這傢伙不熟!”

“我‘死’的那天,”黑澤陣慢悠悠地說,“她一連發了十五條ins罵我。每一條內容我都記得。”

“……”

雪莉小姐緩緩把腦袋埋進了膝蓋裡,也許,有時候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很無助。她決定了,下次她要給琴酒下安眠藥,然後趁他昏迷不醒的時候用當場編的麻花辮勒死他!(其實根本沒有那個力氣.jpg)

坐在她旁邊的夏目舟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出言安慰這位姐姐,說小陣的性格其實很好的,就算你當面說他壞話他也不會生氣,所以不用這麼擔心啦。

宮野志保幽幽抬頭,說:“你再叫他小陣,我真的會死。”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上這架飛機,還要跟這群人一起去看魔術表演,而且她對魔術根本就沒什麼興趣!她最開始想跟去夏威夷只是擔心琴酒那傢伙把他自己的身體給……

冷靜點,雪莉,現在威脅飛行員讓他折返回東京還來得及!哦駕駛飛機的是伏特加啊,那沒事了,伏特加只會聽琴酒的話,就算你把刀架琴酒脖子上他也只會聽琴酒的話。

宮野志保:……

她決定跟琴酒這傢伙攤牌。

栗子色捲髮的女孩板著臉,做出談判的架勢,對黑澤陣說:“琴酒……”

銀髮少年本來閉上眼睛好像想睡一會兒,不過宮野志保知道他睡不著,飛機這樣嘈雜的環境,對他來說跟群狼環伺沒什麼區別。她看到黑澤陣重新睜開眼睛看向他,剛整理好思緒,要跟黑澤陣談談的時候,就聽到那個人說話了。

“我知道你在擔心我。”黑澤陣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靜語氣說,“放心,我不會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聽清那句話的一瞬間,宮野志保所有的準備都打了水漂,想好的說辭又咽回到了肚子裡。

過了很久,她別過臉,語氣冷硬地說:“你知道就好。”

黑澤陣覺得她其實是有點開心的。不過鑑於他經常搞錯小女孩的想法,還是別亂猜了。

他望向外面的湛藍色天空,以及一望無際的雲海,好像能從這裡看到很遠的地方。

夏威夷就在遠方。

他上次去夏威夷的時候,還是因為組織的任務——那位先生單獨安排的任務,伏特加也沒能跟去。從下飛機開始,他就處在那位先生的監視中,所以他什麼都做不了,也沒有半點在沙灘與海浪間駐足的想法。

這次跟以前不一樣。

他是去赴約的,跟老朋友的約定。雖然帶著一群小尾巴——煩人的小孩,沒分寸的

小女孩,很會生氣的小女孩,以及堅持叫他同學的小孩,還有一直跟著他的伏特加。

黑澤陣不自覺地笑了聲。

他拿出手機,在飛機即將駛出信號區的時候給老朋友發了條消息。

fromgin(備註:小夜鶯):-

我今晚到。還趕得上你的演出。

日本東京已經是7月17日,但夏威夷還在7月16日,他們甚至能早到一天。

fromCrow(備註:烏鴉):-

最近名聲大噪的“維蘭德先生”
專程來看我的演出,還真是榮幸之至。-

沒帶其他人一起?

fromgin(備註:小夜鶯):-

帶了。-

準確來說……這次是家庭旅行。[照片.jpg]

照片裡是機艙內明亮寬敞的空間,有趴在行李箱上悶悶不樂的科學家,正在看網球雜誌被拍到的黑髮初中少年,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的青年,還有打開提前下載的電視劇在看、注意到拍照特地向鏡頭揮手的年輕女性,以及桌子上的一瓶伏特加和鏡頭邊緣垂落的一縷銀髮。

黑澤陣想了想,又往桌子上擺了三瓶威士忌,重新拍了一張照片,補充說:還有幾個在上班,沒來。

展開的機翼穿過雲層,鋼鐵鑄造的白鳥掀起氣流將城市遙遙拋在身下,天與海的交界線上,一輪曜日正從東方緩緩升起,將昏暗的天地照亮成白晝。他們正向著太陽的方向飛去,並與其擦肩而過,從今日到昨日,重寫一段曾經錯失的故事。

機艙裡漸漸變得安靜,幾個年輕人陸陸續續睡著了,只有發動機恆定的噪聲成為這片不盡雲海間的背景樂。

伏特加正在看這片少有人能長久注視的風景。

銀髮從地面飄過,穿著靴子的腳無聲踩在地毯上,黑澤陣坐在了他旁邊,就像以前伏特加開著那輛車,而他也只是坐在那裡,偶爾瞥一眼城市的夜景。

“大哥。”

“你不是說那邊讓你回國嗎?”

黑澤陣記得伏特加上次的說法,伏特加的老東家——雖然換了個主事人,但依舊給了他相當不錯的待遇,甚至準備好了一系列的退休補償。

不過落實這些顯然需要伏特加回莫斯科辦理手續,以及清算組織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黑澤陣一直在等伏特加跟他說要走,他也會送伏特加離開。當伏特加再回來的時候,他依然會習以為常地從車窗往外看熟悉或陌生的風景。

伏特加咧嘴笑起來:“我回去能得到什麼?金錢、讚美,還是榮譽?”

他看著遠方,特別暢快地說:“該給我榮譽的人不是他們,屬於我的勳章我已經自己拿到了。”

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他活到了現在,目睹了那個組織的結束,與無數人一起拉下了上一個時代的大幕。他始終沒有愧對當年親長對他的期待。

他是舊時代的幽靈,是殘損的枝葉,是追逐過去的影子,但那影子是帕維爾,現在的他是“伏特加”。

伏特加忽然轉過頭,問:“我會一直追隨大哥,大哥不會養不起我吧?”

從那雙鋼鐵般的灰藍色眼睛裡,黑澤陣沒看到半分灰暗的色彩。

他很少看到這雙眼睛,即使這雙眼睛給他的印象一直很深刻。黑澤陣轉過頭,慢吞吞地說:“你這種水平的飛行員,說不定我還真養不起。”

開玩笑的,A.u.r.o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也不缺無家可歸的人。

伏特加大笑起來。

他說起二十年前的往事,說他在莫斯科受訓的時候,本來就是要當飛行員的,他還精通各種載具的駕駛技巧,但那天他喝伏特加上頭跟人打架,暫時被處分,政委找到他,問他願不願意參與一項絕密的行動,他酒還沒醒就答應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跟自己過去的理想說再見了——他當上了間諜,臥底進某個國際組織,後來他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被他打進醫院的傢伙就是原本要來臥底的人……伏特加出國的時候,那人都還在醫院裡呢。當然,伏特加從不後悔把那個混蛋打了一頓的事。

原本他的人生只是在某個時間忽然換了條岔路,對他來說這也不算什麼,可就在他加入那個組織沒多久後,一場噩夢般的消息就從北方傳來。

老舊的收音機發出沙沙的聲響,斷斷續續的信號裡是是旗幟落下的宣告。一場沉沉壓來的大雪,將那年的聖誕節徹底遮蓋成銀白的廢墟。

聯絡人最後一次跟他聯繫是在兩個月前,那之後也杳無音訊,被徹底拋棄、或者說他們的她被拋棄的事實讓他渾渾噩噩地度過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想過很多,也嘗試了很多,可最後他發現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最後的任務,哪怕需要他彙報任務的上級早已不復存在。

或許到那個時候,也沒人願意傾聽他的喜悅,但他總要完成任務,總要活到那個時候再說。或許他能重新看到彼方的黎明呢?

歷史從不給人期待。

他的故國四分五裂,他的黑夜不見盡頭,他在無人相助的世界裡蝸行,最後的最後,他自己也到了面臨死局的時候。

他會死。

他最終什麼都沒能完成,但這也是他早就預料到了——積累百年的組織,豈是他自己就能扳倒的?即使他清楚在這個組織裡還有其他臥底,可他沒有機會、也沒有能力去找他們。

只要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因為他只有自己。

而那天,在他要死、卻拼死也拉上某個人墊背的時候,那扇門被打開了。

有個銀髮的年輕男人就站在門口,對著他看了一會兒,從那雙冰冷的墨綠色眼睛裡,他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情緒,卻無從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