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鶴鳴於日落時分
四月。
那位先生非常在意,所以幾乎整個組織的人都接到了尋找黑麥威士忌的任務,最終他們在美國找到了他的蹤跡。
找人前後花了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原本事情沒這麼麻煩,但那位先生說“要活的,我有個問題想問他”,於是幾個代號成員接到的工作就從追殺工作變成了抓捕工作。前者是他們的強項,後者好像是警察應該乾的事,他們平時綁架的都是柔弱的程序員、研究員,但這次對付的是老練的同行,事情就沒那麼順利了。
那位先生就把遠在歐洲拍戲的貝爾摩德叫回來,給她打電話,說有個任務需要你回來幫忙。
貝爾摩德還沒問是什麼任務,那位先生的手機就被人拿走了。
一般人可沒這個膽子。
那位先生轉過身,發現已經醒來的銀髮青年正看著他,墨綠色的眼睛恢復了原本的明亮,但又比以前暗了很多。
“讓我去。”
“你的身體……”
那位先生比黑澤陣本人還清楚他的身體情況,雖然恢復得相當順利,但就這麼幾天,要參與戰鬥還是太勉強了。
黑澤陣再次掛斷了貝爾摩德打回來的電話,把那位先生的手機扔到一邊,重複了一遍:
“讓我去殺了他。”
墨綠色的眼睛彷彿在燃燒,將他作為「什麼東西」的最後一絲燒盡,那樣刻骨的恨意不是假的,也做不了假。
那位先生跟他對視了一會兒,說那你去吧,但我有事要問他,別殺了,打殘回來就好。
銀髮青年根本沒回答他,就往外走。
那位先生不太放心地問,你聽到了沒有,別直接把人殺了。可是他沒說完,銀髮青年就消失在了轉角。
那天加爾納恰也在,只是沒有靠近,銀髮青年離開後他才走出來問:先生,您是不是太縱容他了。
那位先生的回答是:
“是啊
,
他會執行我的命令,但不聽話,也不喜歡任務,更不喜歡這個組織。早就有人問我為什麼還留著他了。”
“您很喜歡他。”
“也沒那麼喜歡。親手打磨出來的武器,再不順手也湊合著用吧,我已經沒有精力去打磨下一把了。最後的總是特殊的。”
當然,只要是武器就有折斷的時候。
那位先生想了想,還是再給貝爾摩德打了個電話,讓她去看著,保證被追殺的黑麥威士忌還能活著。
貝爾摩德當然……失敗了。
她任務歷程中少有的失敗,但一想到任性妄為的是gin就能輕易理解了,畢竟以她和亞莉克希亞的關係,怎麼溺愛那個孩子也並不為過。
那位先生聽到情報人員傳來的消息,琴酒毫無收斂的意思,把赤井務武殺了,子彈直接打中了對方的心臟,他還引爆了那座建築保證目標能死透,就連貝爾摩德都苦笑著說“Boss,別找了,那種情況下誰都活不下來”。
等銀髮的青年回來,那位先生髮現他從貝爾摩德那裡拿了根菸。琴酒以前從來不抽菸的。
那位先生問:“我給你的任務是什麼?”
黑澤陣回答:“我說了,我是去殺他的。”
銀髮的青年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執行他的命令,大概也做好了接受懲罰的準備,但那位先生嘆氣,說就這樣吧,我知道你恨他,這次的事我不追究。
他想知道這把刀的忠誠程度,也不是隻有那一種辦法;要知曉mi6和臥底相關的情報,更不是非赤井務武不可。所以他打算繼續縱容,畢竟這是「最後一把」了。
那位先生還在想,銀髮的青年就語氣很淡地問:“這次是哪種懲罰?”
看,不順手的刀。
他明明說了“不追究”,琴酒還是要故意說這種話來氣他,那位先生對貝爾摩德說你先出去吧。
貝爾摩德看了琴酒一眼,那位先生說他能有什麼事,我跟他談談,貝爾摩德才出去了。
銀髮青年依舊站在原地。
那位先生問:“你自己的檢查報告看過了嗎?”
黑澤陣回答:“看過了。”
醫生說這次受的傷需要很長時間來痊癒,那兩刀就是衝著徹底廢掉他的戰鬥力去捅的,保守估計需要半年到幾年的時間來恢復,放著不管繼續參與戰鬥的話可能會造成內臟衰竭的結果。
那樣的他就沒用了,那位先生沒有這麼長時間的耐心,所以一定會用到他死為止。
不過現在也還有另一種選擇。
“第十六研究所有個項目,可能會死,要不要去你自己決定。”
那位先生到這時候才有心情端起杯子,喝口水,水裡是茶,或者說維持他身體狀態的藥。
“什麼項目?”
“關於身體組織恢復的項目,到現在為止的實驗體沒幾個活下來的,當然,這也是因為那些研究員不怎麼上心,我會告訴他們,如果你死了他們都得死。”
“可以。”
“也許會很難熬。”
“嗯。”
幾個小時後,第十六研究所戰戰兢兢地迎來了這位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為貴重的實驗品,一個不小心他們整個研究所的人都活不了了。
銀髮的青年就好像沒有痛覺一樣配合他們的實驗,閒暇的時候會隨手拿本書來看,無論是醫學、生物學、文學、典籍,哪怕是無聊的笑話書他都能沒什麼表情地看下去,所有的研究人員都怕他死了,畢竟
這些實驗就是讓人無數次徘徊在死亡的邊緣。
每次小研究員心驚肉跳地看著他再次醒來的時候,銀髮的青年都會說“怕什麼,這不是還活著嗎”,最後小研究員說求您別說話了,我真的會害怕。
也不是沒人想在這個時候殺死他,但那位先生往研究所裡安插了足夠的人手,想殺他的人最終都消失了。黑澤陣只是看著研究所的天花板,那些痛苦對他來說其實都不算什麼。他覺得,他總是覺得,有更痛苦的東西被掩埋在記憶深處,而他現在還不能死,也不能失去價值。
總之,在死了無數實驗品,差點把一群研究人員嚇破膽後,實驗終於還是成功了。
離開研究所的那天,小研究員追出來,問他:“這本書還沒看完,您要帶走嗎?”
他沒說什麼,接過小研究員遞給他的一本自然雜誌,走了。
他回到組織,依舊是那位先生最信任的利刃,依舊是烏丸集團裡的那個“琴酒”。
只有貝爾摩德說他變了。
那個金髮的女人說他開始學會抽菸,開始對任務漫不經心,不想處理人際關係,也不再喜歡看著人群,而是跟她一樣去看無人的大海。
貝爾摩德這麼說的時候,他們正在任務的間隙,兩個人都沒去做任務,而是在咖啡廳裡摸魚。
他喝了一口咖啡,幾乎嘗不出味道,他的味覺比以前鈍了許多,但還能用。
“有嗎?”
“當然有啊,我真想知道那群研究員是不是對你的腦子做了什麼,把以前的gin還給我啊。”
“他們不敢。”
“唉。”
“人都是會變的,莎朗。我也是。”
那位先生也是。從那次事件後,那位先生對他的監控變本加厲,準備給琴酒派個搭檔,一直跟隨著他,隨時彙報他的情況。
黑澤陣沒有反對,但說人選讓我自己來定。
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那位先生一向縱容,就同意了他的選擇。那時候他剛放走露比,看到一個灰藍色眼睛的年輕人,他知道那應該是臥底,但選擇把人留下了。
不為什麼,只是因為他想。
那個年輕人後來被叫做伏特加。黑澤陣跟伏特加說,無論遇到什麼事,如實向那位先生彙報就可以了,有關你自己的情況不用。
每次伏特加看著他,想說什麼,他總是在伏特加把話說出口前就轉身,說:“走吧,任務。”
後來那個灰藍色眼睛的年輕人跟了他很多年。
有時候黑澤陣說累了,準備去休息,伏特加就會說大哥去睡會吧,我去做任務,然後這期間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向那位先生彙報。他們都清楚,但誰也沒有說過。
一年後,在一個溫暖的午後,他站在一座異國他鄉的教堂裡,等了很久,才有人到他面前,給了他一樣東西。
那是一本詩集,上面原本沾了血,但被好好擦拭乾淨了。
黑澤陣閉上眼睛,不想看到那個人,不然胸腔裡湧起的恨意就會將他淹沒:“我還以為我真把你殺了。”
赤井務武坐在教堂的長椅上,把煙從嘴裡抽出來,慢悠悠地說:“沒那麼容易,我暗示你要打心臟了,提前做了準備。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