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行舟 作品

第 24 章 寒鴉自雨中折翼23


灰原哀往米花綜合醫院的方向看去,混亂逐漸平息,警車和消防車已經撤去,醫院漸漸恢復秩序,又一場對米花町來說司空見慣的案件落下了帷幕。

這本來跟他們沒什麼關係,當時她和江戶川就是跟阿笠博士出來購物,但名偵探江戶川從蛛絲馬跡裡判斷出了犯人的身份和意圖,當場就打開車門衝了出去,她只能聳聳肩,讓阿笠博士先回去,自己等在這裡。

她都已經習慣了,那位“身體已經變小,頭腦卻依舊靈活”的名偵探每次都是這樣,“灰原哀”只需要等在這裡,偶爾為他提供幫助就可以了。

但是……

你能每次都安然無恙嗎?名偵探。特別是在最近組織的活動越來越難以捉摸、她察覺到附近組織成員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的情況下,繼續高調行動或許不是那麼合適了,對吧?

要是那傢伙出去的時候遇到了組織的人,而“工藤新一”的身份暴露,被牽連的可不止他們兩個。這點他們都很清楚。

她忽然抓緊了心口的衣服。

那是某種長久的、籠罩在她身邊的陰影,壓抑的窒息感陡然襲來,將她的心臟攥在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裡。

是組織的人!他們又來了!

對此,灰原哀的反應是——就安然坐在原地,平靜地在衣服的口袋裡找了找,找到一瓶救心丸。

黑澤陣:“……”

他拎著江戶川柯南,就站在距離雪莉不遠的地方,看著雪莉熟練地按住心口,熟練地嘆氣,熟練地摸出一個藥瓶,熟練地吃——

黑澤陣面無表情地拿走了雪莉的藥瓶。

栗色頭髮的小女孩動作頓了頓,轉過頭,本想說點什麼,卻在那片銀色映入眼中的時候,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飄逸到可以去做洗髮水廣告的銀髮,那像是在鹽灘生長的黑色枯木味道,那冷淡到極點的聲音,都指向了她認識的、佔據了她人生大部分陰影的某個人。

他是——

提著江戶川柯南來見她的琴酒!而且是已經變小的版本!別問她為什麼能確定這就是琴酒而不是琴酒的親戚,當年琴酒親口跟她說過自己全家就一個人,壓根沒有任何親戚!

難道說他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琴酒是來殺他們的?組織已經、等等,那博士、那群小孩,毛利一家,還有他們這段時間裡接觸的其他人都……

在雪莉震驚、茫然和恐慌的表情裡,黑澤陣看了一眼藥瓶上的標籤,發現是救心,就皺眉,說:

“別亂吃藥。”

這種藥又不能拿來當糖吃,黑澤陣很清楚,雪莉、她姐姐,還有宮野夫婦,誰都沒有心臟病,用不著吃這玩意。

雪莉那就是每次見到組織成員都會緊張的老毛病,來源於她小時候的某件事……當時她跟著黑澤陣從美國回日本,同行的組織成員是黑澤陣的臨時搭檔,那是個熱衷於殺人掏心還喜歡嚇唬小孩的神經病,黑澤陣看雪莉被嚇得夠嗆,就在回去的路上找了個機會把罪魁禍首的情報賣給了fBi。

那個組織成員的代號是愛爾蘭九世,這個代號的使用者因為換得太快,每次他們都得上個編號才能知道說的是誰。總之,愛爾蘭九世最終被fBi解決了,但給雪莉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搞得雪莉對所有組織成員都產生了心理陰影,一直持續到了今天。

怎麼想都是愛爾蘭no.9的錯。

黑澤陣把江戶川柯南啪的一下放到雪莉旁邊,說:“這是你養的小……你的同學對吧。”

他剛想再說點什麼,卻發現雪莉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心想自己應該沒嚇到她吧,就伸出手去,摸了摸雪莉的腦袋。

雪莉看起來都快坐不穩了。

怎麼了?

黑澤陣覺得他們兩個的關係應該還不錯,雪莉不至於嚇成這樣,是低血糖嗎?

他想著,從風衣的口袋裡找了塊諸伏景光硬塞的巧克力給她,然後說我走了,轉身離去。

穿著黑色風衣的背影走在櫻花飛舞的街道上,就像強行用電腦程序嵌合在一起的圖畫,屬於寒冷之地的漆黑色塊與周圍的環境都格格不入。

“灰原?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腳步聲逐漸遠去。

“灰原?灰原你沒事吧?你先冷靜點,他應該不是琴酒……宮野?!”

一直到那個銀髮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之後,這個世界的空氣彷彿才重新開始流動,灰原哀往後靠在長椅上,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表情;

她忽然又坐起來,抓住正在試圖跟她說什麼的江戶川柯南的衣領:“你怎麼會跟琴酒在一起?!”

江戶川柯南看到她回神,不像是被嚇懵的樣子,才鬆了口氣,說:“那是我在醫院裡遇到的偵探啦。我想他應該不是琴酒,如果他是琴酒的話,不可能這麼輕易地就放過我們吧?”

“不可能!他就是琴酒,我是不會認錯那傢伙的!琴酒還活著,而且跟我們一樣變小了!”灰原哀咬牙切齒地說。

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看到那個人的時候,她還是能認出來——她、保、證!

江戶川柯南看她這副模樣,託著下巴,說:“可是他不認識工藤新一,琴酒不可能不認識工藤新一,而且他自稱是個偵探。琴酒會說自己是偵探嗎?”

而且他說自己是工藤新一!

江戶川柯南鼓了鼓臉,決定先不把這件事告訴灰原了,等他能變回去的時候,一定要讓怪盜基德等等冒用他的身份的人好看,狠狠地破他們的案!

灰原哀閉上眼睛:“會,他不但會自稱偵探,還曾經偽裝成一位德國偵探‘諾瓦利斯’參與了偵探聚會,從頭到尾沒露任何破綻,而且因為在那場聚會里他徒手製服了兩頭熊拯救了在場的人,到現在偵探界還流傳著他的名字。”

江戶川柯南:“……”

沒想到琴酒還有這樣的一面,但肯定是任務需要吧,你看貝爾摩德還是明星呢。

他說:“但他摸了你的頭,琴酒會做這種動作嗎?”

灰原哀重新睜開眼睛,往江戶川柯南那邊看了一眼,哼了一聲:“會,就在他殺人之後。”

她還記得那個寒冷的冬天,那年她五歲,跟琴酒從美國回日本,同行的是個代號為愛爾蘭no.9的組織成員。愛爾蘭no.9很喜歡跟小孩聊天,跟她講了一路的故事,給她買了糖,他很喜歡嚇唬小孩,但都是在開玩笑;相反,當時二十歲的琴酒總是冷著一張臉望向窗外,什麼話都不說,看她的目光都是冷的。

然後,就在回去的路上,愛爾蘭剛要上車,就被人遠程狙殺——毫無徵兆,血濺到她身上,琴酒說讓她自己把臉擦一下,接著自顧自給那位先生打電話,說新來的愛爾蘭是fis(俄聯邦對外情報局)的間諜,被fBi的人幹掉了,最後琴酒打完電話,摸了摸她的腦袋,說走吧,已經結束了。

這件事以及琴酒摸頭的動作直接成為了她童年的創傷,導致她對組織的成員都產生了心理陰影……

江戶川柯南:“……”

聽起來很符合琴酒的人設,但剛才走掉的那個很像琴酒的少年是去救人的,而且他還配合警方救了醫院裡的人,怎麼看不像是會忽然暴起殺人的神經病吧。

於是江戶川柯南想了想,又說:“但他給了你巧克力,琴酒會做這種事嗎?”


灰原哀幽幽地回答:“他會,他自己從來不吃這種東西,但是他會帶巧克力和糖,也會買小孩子才喜歡的幼稚禮物,不是給我的。”

最後半句話被她咬得很重,特別重。

江戶川柯南推了推眼鏡,鏡片的反光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燦爛而明亮,名偵探說:“有沒有可能,那些東西是給他的?”

他指向銀髮少年離開的方向,說。

灰原哀:“……”

哈哈,江戶川,你在開什麼玩笑,剛才走掉的那個就是琴酒!不是琴酒養的小孩!我從出生就認識他了,剛才的人長得跟我小時候的琴酒幾乎一模一樣!

他、就、是、琴、酒!

江戶川柯南看到她的表情,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赤井秀一也就是衝矢昴,最近在古橋町的某所學校裡教書,而且也就是那個銀髮少年在的學校,既然那個少年長得跟琴酒幾乎一模一樣,赤井秀一應該是去調查他的吧?

那給赤井先生打個電話問問不就清楚了嗎?

他一邊撥通電話,一邊說:“我還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只聽說了他和另一個偵探的姓氏,赤井先生應該知道……”

灰原哀看到他給某個fBi打電話,稍微靠遠了點,根本就不想和某個fBi有什麼關係。

她說:“萬一他叫琴酒(gin)怎麼辦?”

江戶川柯南一邊打電話一邊說:“怎麼可能啦,他跟琴酒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就算琴酒變小也……喂,衝矢哥哥嗎?我之前看到你的車在這裡,還以為你也來醫院了。嗯,我有件事想問你……”

幾秒鐘後。

江戶川柯南表情空白地看向灰原哀,說:“衝矢昴說,他叫小陣(gin),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在做偵探……是網球部的……”

灰原哀猛地退後一步:“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琴酒絕對不會容忍有人在他的名字後面加個“ちゃん”!所以琴酒沒有變小,他已經死了,而剛才的人絕不可能是琴酒!絕對!

還有,心地善良是什麼鬼,這個詞是能跟琴酒放在一起的嗎?喂!那個欺騙姐姐的傢伙終於也瘋了嗎?!

(黑澤陣:……)

(黑澤陣:其實你可以再堅持一下的,雪莉,我甚至沒打算在你面前隱藏身份,畢竟我們關係還不錯,吧?)

(今天的黑澤,也在為雪莉什麼時候看到他開始害怕這件事而疑惑,並且可能很長時間裡都想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

……

黑澤陣暫時還不知道雪莉和她的小同學聊了什麼,他算了算時間,發現波本也快查完賬了,距離波本離開日本已經沒多久,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存在也沒什麼。

說到底,無論“gin”還是“黑澤陣”,對他來說都只是一個名字而已,隨時可以換掉,現在的身份也是。本來就是偽造的身份,拋開也無關緊要。

代號為“gin”的組織殺手存活與否,跟他本人有什麼關係?

他沿著開滿白色櫻花的街道往回走,準備開車回去的時候才想起夏目被他留在了醫院,就給夏目的哥哥打了個電話說你弟住院,他被偵探的命運困在了恐怖的米花醫院裡,等著你去救他——這是

夏目的原話,跟黑澤陣沒有任何關係。

古橋町。

黑澤陣回到學校的時候,家長會都已經結束了,人流正往學校外散去,而他也“很巧”
地因為去買咖啡錯過了最後學生參與的交流環節。

他到C班附近的時候還聽到某個家長說衝矢老師每次看到有人推門的時候都要捂一下心口,可能是心臟不太好,但衝矢老師能在這裡教書真是太好了,特別有安全感,我都要懷疑他是哪裡來的特工了。

黑澤陣:不用懷疑,他是美國fBi,最不受歡迎的那種。

和風輕拂,老櫻花樹搖搖晃晃,吹落一地淡緋色的花瓣。

諸伏景光剛跟抓著他聊了很久的世良真純告別,看到踱步而來的黑澤陣,就高興地向他揮揮手,喊道:“小陣!你回來啦!米花綜合醫院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黑澤陣就慢悠悠地走過去,說不怎麼樣,我就是路過,有別的偵探把案件解決了。

畢竟新聞都是這麼說的——

《名偵探工藤新一再現!生死時速!兩小時內爭分奪秒拯救即將被炸燬的米花綜合醫院!》

《只需一個照面就能制服所有犯人的絕技?揭秘工藤新一從夏威夷學來的神秘中國功夫!》

《衣帽架殺人魔出現在米花町,有米花綜合醫院的倖存者稱看到煙霧中拿著衣帽架的身影……》

哦,最後那個不是。

黑澤陣說,看,就是這個叫工藤新一的偵探,都是他解決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諸伏景光假裝信了。

高中生嘆了口氣,忽然將手搭上了黑澤陣的肩膀,霧藍色的眼睛裡多了幾分嚴肅的神采。

“黑澤,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他的語氣太過嚴肅,讓正在想伏特加和朗姆的黑澤陣也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這邊來。

在過去認識的三年、不,八年裡,蘇格蘭就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當然也不排除是以前相處的時候總是在任務或者查臥底的情況下。

黑澤陣問:“什麼事?”

諸伏景光從背後拿出一封信來,念道:“親愛的黑澤同學,因為你在本週組織的定期測驗中成績並不理想,按照以往的慣例,初中部學生會在此向你發出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