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摸底考
女鬼?
江橘白一時間不知道是先去感慨徐欒的神經質敏感還是去好奇哪來的女鬼?
門外傳來樓梯被踩得噼裡啪啦的巨大動靜,吳青青招呼都沒打一聲,一臉驚恐地推開了江橘白房間的門,“你大舅母喝農藥了!”
江橘白愣著,回想起在回家路上,和大舅母穿著打扮一模一樣的女人。
接著他看向鏡子裡的徐欒,對方笑意盈盈地望著往外。
女鬼?
一家人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熱水,又著急忙慌地趕往外婆家裡。
路上,江祖先的聲音被風吹進耳朵裡,聽不清晰,但意思明瞭。
“看來你剛剛看見的那個人,真是你大舅母。”
“我們走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的?”江橘白想不通。
“這個你不知道,其實就連她本人都不知道,”江祖先從後面拉拽著少年的圍巾,免得被風吹散了,“人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靈魂會先一步離開身體,最後再去一次自己最捨不得的地方,見一次最捨不得的人。”
江橘白反應了過來,“所以,其實在大舅母和大舅吵架之前,大舅母的靈魂就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趕回去的路上了?”
“大致如此。”
吳家亂成一鍋粥,陳先梅抱了必死的心思,放在農具房裡的四瓶半農藥她一口氣喝了個乾乾淨淨,一滴沒剩。
吳菲找到陳先梅的時候,她的鼻孔和嘴裡都在往外淌血沫子。
哭嚎聲和謾罵聲在堂屋和院子裡響徹,江橘白跟著同輩一群小孩被擠在牆角,看著大人們推來搡去。
陳先梅已經失去了意識。
衛生所裡的陳醫生大半夜拎著箱子來,他提前問了是什麼農藥,帶了配合用的催吐劑,一到吳家就對陳先梅行了催吐。
“是不是要送醫院?”有人擔憂道。
陳醫生搖了搖頭,“她喝的這個農藥,你就是送到首都去,也治不了,就這麼會兒功夫,你看她的嘴裡,還有喉嚨,都被燒爛了,也就這兩天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吧。”
陳醫生說的時間還算長的,當天晚上凌晨,陳曉梅就瞪著眼睛走了。
江橘白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屋子裡的人哭成一團。
吳家大部分人都跟他媽吳青青一樣,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嘴巴不饒人,實際上心腸在整個村裡都是數一數二的軟。
這種家族特徵延續到江橘白身上,體現得更加淋漓盡致。
但一個家裡也不會盡出好筍,總有那麼一兩個壞的,江橘白大舅吳山山恰好就是一根實心的壞筍。
吳青青哭夠了,抓起板凳追著吳山山打砸,吳山山一開始還以為吳青青開玩笑的,結果被一凳子敲中了,他嗷地一聲蹲下來,捂著生疼的腦門,紅豔豔的鮮血就從他的指縫裡沁了出來。
“吳青青你想死是不是?他是你嫂子我是你哥!我們倆才是一頭的!”
吳青青指著吳山山,“你等著吧,明天天上就打雷劈死你媽了個逼的!”
江橘白在牆角坐下來,他預備往後靠在牆上休息會兒,遲來的腰痠屁股疼讓他久站不了。
結果他往後稍微一靠,撞上一抹柔軟的冰涼,他身形僵住,緩緩將臉昂了起來,對上大舅母發青的一張臉。
“我走了。”陳先梅抬手摸了摸江橘白的頭髮,“你身上有我惡鬼的味道,我不能在這裡久留,它會來找我。”
江橘白低聲問:“你剛剛去哪兒了?我在路上碰見你了。”
陳先梅目光看向床上自己面容狼狽的屍體(“去看了我媽。”</p>
<p>少年目送女人拉開門走了出去。</p>
<p>江祖先見他一直盯著房間門,悄聲走到他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又看見了?”</p>
<p>江橘白卻沒直接回答,他雙手揣在兜裡,裹得像一隻馬卡龍,“阿爺,你說,人活這一輩子是為了什麼?”</p>
<p>“大舅母忙了大半生,結果卻是喝農藥自殺,人生,要怎麼選擇才是對的正確的選擇?”平時什麼都無畏無所謂的少年終於有了點兒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p>
<p>江祖先搭著江橘白的肩膀,“讓你感到輕鬆、快樂、沒有負擔的。”</p>
<p>“即使不是對的?”</p>
<p>“即使不是對的。”</p>
<p>這句話由江祖先來說尤為適合,江祖先這一輩子,幾乎都在做“錯”的事情,在別人眼中,也成為了一個“錯誤”的人。</p>
<p>江祖先擁有成為一個瘋子的勇氣,江橘白佩服他。</p>
<p>過了沒多久,陳先梅的父母趕來了,兩個跟外婆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對著吳山山劈頭蓋臉地一頓罵。</p>
<p>陳先梅大哥紅著眼,哽咽道:“小妹從我家裡走的時候還是開開心心的,怎麼一回你們這裡,就喝了農藥?”</p>
<p>吳青青站在床邊,“你是不是記錯了?嫂子一直都在家裡,哪裡都沒去,什麼時候去的你家?”</p>
<p>“是啊是啊!”吳山山大喊,“你們難道還想把這說成使我們謀殺?”</p>
<p>陳先梅大哥看吳山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混賬樣子,立刻就要暴怒起來打人。</p>
<p>陳先梅的母親卻拉住了他,糾正道:“就幾個小時之前,天剛擦黑,小梅回來了一趟,還吃了我做的幾塊芋頭糕,她說趕著回家做飯,就沒留下來過夜”</p>
<p>江橘白一言不發地看著百思不得其解的眾人,沒有要出聲解惑的意思。</p>
<p>過了半晌,對鬼神之事瞭解那麼一點點的吳青青抖著嘴唇開口了。</p>
<p>“你們見到的嫂子應該不是人,她是去見你們最後一面的”</p>
<p>陳先梅母親先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大渾濁的眼睛,眼中半點恐懼都沒有,她哭嚎起來,大喊了一聲“囡囡”,撲到了陳先梅冰冷的屍體上面。-</p>
<p>吳青青和江夢華留在了外婆家,江祖先是個神棍,最適合幫忙準備葬禮,也跟著留下來過夜,家裡還有狗,江橘白獨自回去了。</p>
<p>見識過徐欒,寒冷漆黑的深夜在江橘白眼中也無甚可怕了。</p>
<p>回到家裡,江橘白給兩條狗各自餵了吃的,看著兩條狗大快朵頤,他打開電視,坐在堂屋的長條板凳上發呆。</p>
<p>廚房傳來細微的動靜。</p>
<p>江橘白沒回頭,卻一直注意著,腳步聲行至耳邊時,他餘光瞥見一抹藍色。</p>
<p>徐欒端著一盅熱水走到他面前坐下,將熱水推到他面前,“你臉都凍白了。”</p>
<p>江橘白心情不好,“不是凍白的,是被你草白的。”</p>
<p>徐欒怔愣的痕跡不明顯,隨即竟然輕輕地笑了,“嗯,我草白的。”</p>
<p>若不是實力相差太大,江橘白真想一板凳把徐欒的腦袋敲碎,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p>
<p>這個想法只冒出來了一瞬間,就在江橘白心底煙消雲散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