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咫尺天涯,遙遙相...
庭院中,張伏伽認出了蘇櫻,驚訝著問道:“你為何在此?康白呢?”
“放開!”蘇櫻狠狠甩開拉扯的護衛,抬頭,於重重飛簷之後,對上裴羈焦灼的目光。
隔得很遠,他消瘦的身影大半被飛簷遮住,但探身向前的姿態那麼緊繃,讓她只看一眼,便已知道他此刻有多麼擔憂恐懼。
心裡湧起復雜難言的滋味,似悲似愁,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但此時,決不能讓人發現他們的關係,否則她就會成為制約他的軟肋,無論是他還是她自己,都不會好過。蘇櫻轉回頭,向張伏伽又走幾步:“阿摩夫人命人去會館帶兒過來的,並未准許康郎君跟隨。”
張伏伽皺眉。這個帶字用得太古怪,難道不應該是請麼?不由自主追問道:“她要你來做什麼?”
“兒也不知。”蘇櫻向他緊走幾步,“去了許多護衛,圍住會館不許人進出,只要帶兒過來見老夫人。兒有些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哪裡得罪了老夫人,若是無意中冒犯了,千萬請老夫人原諒。”
露臺上。裴羈大半個身子已經探出闌干,午後的熱風鼓盪著吹過,整個人搖搖欲墜。隔得太遠,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只看見一個侍婢飛快地跑進了偏院,是去通知張法成的,他賊心不死,又擄她進府。
一霎時想起私宅中那些慘死的女子,目眥欲裂。
庭院中,張伏伽揮手斥退了想要拉扯蘇櫻的護衛,沉著一張臉:“你是說,阿摩夫人強行帶你來的?”
“大哥!”遠處一聲喚,阿摩夫人急匆匆走了出來,總覺得似被人盯著,下意識地抬頭,看見客院高聳的飛簷下驚鳥鈴搖搖晃晃,響出悠遠的鈴聲,並沒有人,但她總覺得,似乎裴羈在那邊看著。
快步來到張伏伽近前:“大哥,我請葉畫師來為我作畫。”
作畫?張伏伽皺眉,上次康白明明白白說過著急完婚,為什麼才過幾天,又用同樣的理由把人帶來,甚至還出動了護衛圍住粟特會館?粟特人在沙州為數不少,康白的影響力更是不容小覷,這麼做,難道不是挑起矛盾,使各族不睦麼?沉聲道:“葉畫師還著急與康
白完婚,
你換個別的畫師吧。”
“大哥,我是為了壽成,才特意請葉畫師來。”又焉能放走她?她的直覺不會錯,這女人跟裴羈有關係,方才多半是裴羈在露臺上看著。阿摩夫人忙道,“他也受邀去千秋節,不知奉獻什麼禮物合適,我想著讓葉畫師畫幾幅經變圖,讓人趕著繡了送過去,也好不失禮數。”
片刻之內,竟兩次搬出張壽成,來換他心軟同意。內中必有蹊蹺。張伏伽抬眉:“你那裡還有法成時常來往,葉畫師一個女子,不方便,東跨院還空著,收拾出來讓葉畫師先住那裡吧。”
東跨院挨著他的住院,稍有動靜便能聽見,卻是不方便行事了。阿摩夫人一陣懊惱,還想再說,張伏伽已經叫來管事吩咐了,阿摩夫人忍著氣:“好,聽大哥的。”
邊上,蘇櫻鬆一口氣,福身向張伏伽行禮:“多謝節度使關照。兒孤身前來,康郎君必然十分擔憂,能不能請節度使派人知會康郎君一聲?”
康白與張伏伽有舊交,一來一回傳話,自然會告知更多內情,有康白出面指證張法成,卻比她這個陌生人更有分量。
“好。”張伏伽擺擺手命人去了,看向阿摩夫人,“作畫的事我來安排,你不用管了。”
阿摩夫人咬著牙,此時已然明白是蘇櫻險中求勝,萬想不到看著嬌弱無用的一個,竟有這般膽色!下意識地又向客院露臺上一望,飛簷後空無一人,但這般手段行事,總讓她覺得與裴羈,有幾分相似。
露臺上,裴羈死死壓下焦灼,隱住身形。
額上森森出了一層冷汗。不能被人發現他們的關係,否則一定會陷她於更大的危險。但也決不能讓她留在府裡。今天張用來時,一定要送她走。
耳邊聽著下面沒了動靜,裴羈終是忍不住,從飛簷後探頭。
東跨院,蘇櫻心中一動,抬頭。
飛簷後衣袂一閃,四目相對,只是一瞬,各自都已回頭。蘇櫻心中湧起無數難以言說的滋味。從前恨他,躲他,卻不想到再相見時,卻是同時身陷囹圄,隔著咫尺天涯,遙遙相望。
廿六條街。
吳藏匆匆趕回來,身上猶自染著血:“張法成的人往吐蕃方向去了,我人手太少,沒能全部攔住,在其中一個人身上找到了一封密函。”
張法成派出去了幾撥人手,他截殺了兩撥,但對方人手太多,終歸還是跑掉了一大半,好在有這封密函可作為證據,指證張法成。
宋捷飛接過來打開,眉頭越皺越緊,是吐蕃文字,這次來的人裡,只有裴羈懂吐蕃文。合上交給張用:“呈給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