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若是他死了
無盡的戈壁荒漠一路延伸向天際,似他此時的心境,蒼茫無際。
不回頭,最好。她聰明智慧,知道此時情勢緊張,所以做得滴水不漏,他亦要撐過此刻,不能拖累她才行。只是張法成看起來對此事絲毫不知,又是誰攔住了她?
“不能改時間,”耳邊聽見張法成不自覺抬高著的聲音,“軍演早就已經安排下去了,各軍都是按這個時間準備的,文書也都按著這個時間發的,突然改時間,還提前這麼久,讓他們如何籌備?”
“剩下的時間足夠充裕,諸軍都在城中,再通知一次也不難。”裴羈不動聲色,“一切都以顧全河西與朝廷的大局為重。”
目前能找到的線索太少,他孤軍深入,處處受制,與其在重重監視下花費數倍力氣去查,不如改變既定時間,逼張法成動手重新安排,那麼只要盯著他的行蹤,就會知道他想借著軍演做什麼,哪些人是他的同黨。
“不行,”張法成焦躁起來,“日期絕不能改!”
這下連張伏伽也看出了不對,皺眉看他:“為什麼不能改?”
“這個,這個,”張法成再說不出什麼理由,有些氣急敗壞,“伯父,裴羈沒安好心,不能信他的鬼話!”
“住口!”張伏伽厲聲喝住,“休得放肆!”
這幾天接觸的時間雖短,但裴羈行事沉穩公允,對河西上下了如指
掌,他看得出裴羈對河西的關切看重,也看得出裴羈對他並沒有忌憚防範之意,否則,只以他違抗太和帝意願,不肯赴長安慶賀千秋節一事,就足夠是個把柄拿捏他,又如何肯替他籌劃,避免他在太和帝面前落下口實?心裡其實已經默認了更改時間,只是眼下還不能說死,便道:“裴相容我回去再商議一下,儘快給你回話。”
“好。”裴羈到此時,才又飛快地回頭一望,城門前聚起了一堆無法出城,嚷亂著打聽情況的百姓,蘇櫻並不在其中。悵惘著,擔憂著,“我等節度使消息。”
她此時應該已經返回粟特會館了吧,這次不行,接下來又該如何送她出城?
城西門。
康白混在回鶻行獵的隊伍裡剛走到門前,城門已經關了,出不去城的人們聚在一起吵嚷打聽著,康白退回來,吩咐侍從:“去會館看看什麼情況。”
他本能地感覺到,這是為了蘇櫻。
日頭一點點移到頭頂,火辣辣得曬得人站不住,先前著急出城的人們看看沒了指望,三三兩兩離開,康白在道邊蔭涼下安靜地等著,侍從很快去而復返:“郎君,節度使府的人圍了會館,要請郎君和葉畫師進節度使府!”
果然。只要她不現身,城門就不會開,粟特會館也不會解圍。康白翻身上馬:“回會館。”
節度使府,偏院。
啪,賬冊拍在案上,阿摩夫人面沉如水:“這賬本不對。”
張法成連忙拿起來翻了一遍,全然看不出問題:“有什麼不對?”
“早說過你心太粗,做事全沒有章法,”阿摩夫人恨鐵不成鋼,她一大早趕去城南私宅,密室中諸般物件跟從前並沒有什麼兩樣,但她翻了下賬本就發現了破綻,這賬本,不是真跡,“字跡雖然一樣,但墨色太新了,摸起來還隱隱有點溼氣,根本就是仿造的贗品!”
張法成左摸摸右摸摸,又對著光細看,還是沒發現破綻,皺眉道:“是你太疑心了吧,那麼多人手看著,上哪裡造假?”
“昨夜放火時就能造假。”阿摩夫人知道這個兒子謀略不夠又極自負,跟他只怕是說不通,索性換了話題,“葉蘇跑了,我發現後立刻命人鎖了四邊城門,又讓你的衛隊圍了粟特會館,方才那邊來報,葉蘇已經回去了。”
“什麼?”張法成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粟特會館。
門前護衛持著刀劍層層把守,蘇櫻改回女裝,慢慢走進會館。
先前她隨著高善威去了嗢末人聚居的坊市,之後高善威打聽到粟特會館被重兵包圍,康白亦被軟禁,她便知道今日這事是衝著她來的,高善威讓她留在那邊不要回來,可她到底還是回來了。
為著她,康白承擔了太大風險,況且康白並不是一個人,他身後還有粟特會館上下數百人,還有城中數千粟特人,張法成顯然不是良善之輩,她不能因為自己,連累這麼多人。
“葉師,”康白從內中迎出來,早已猜到她不會獨自離開,此時相見,又覺得悵然,嘆了口氣,“何必回來。”
情勢雖然兇險,但以他在西域的影響力,張法成不敢殺他。
“看來今天不是黃道吉日,”蘇櫻隔著袖子,摸著袖袋裡沉甸甸的令牌,“再等等吧。”
眼前閃過鐘鼓樓上那遙遙一望,裴羈深青色的袍袖迎風鼓盪,翩然欲飛。他已經知道她被攔回來了,有他在,至少他們並不是孤立無援。
“葉畫師,”護衛頭領得了消息趕來,“我家老夫人
有要緊事,請你到府中敘話。(筆♀趣閣小說)_[(.co)(com)”
蘇櫻抬頭,他按著腰間劍,目露兇光。
節度使府,偏院。
張法成霍一下站起身,怒衝衝道:“我去抓葉蘇回來,該死的康白,竟敢揹著我弄這出!”
“回來!”阿摩夫人沉聲叫住,“我已經讓人帶他們回府,你休要節外生枝。”
“康白太可恨,事成之後,我必要殺了他!”張法成氣猶未消。
“再忍耐幾天吧,事成之後,隨你怎麼辦都行。”阿摩夫人思忖著,“我再三回想那天的情形,那個葉蘇必定跟裴羈有關係,而且今天這麼巧,裴羈拉著你去看營寨,葉蘇就正好跑了,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也許裴羈就是為了拖住你,這女人對他肯定很重要,無論如何都要捏在手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