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喵 作品

第 72 章 吾妻蘇櫻


裴羈慢慢走上臺階,走進臥房。

屋裡有新睡才起時淡淡的暖香氣,獨屬於她的氣息,讓人稍稍沾染,便不由自主生出旖旎情思,然而剛才,他看得清清楚楚,蘇櫻跟盧崇信,很親密。

頭不曾梳,髮絲散亂,拂著盧崇信的臉頰。脂粉未施,素淨著一張臉,紅唇湊在盧崇信耳邊,輕輕跟他說著話。

說的什麼他聽不見,但本能地覺得應該是什麼不能為人所知的話,不然為什麼葉兒會刻意拉著阿周,遠遠避在另一邊。這些天他留神觀察過,自從葉兒來了以後,她對阿周便不像從前那般形影不離了,她明顯更信任葉兒,所以葉兒,也許是在給她打掩護。

那麼她跟盧崇信到底說了什麼,為什麼要揹著人?難道她都想起來了?她跟盧崇信,為什麼能夠如此,親密。

心裡如同毒蛇啃咬一般,無法言說的嫉妒和痛苦。她在看見他的剎那便撇開了盧崇信,抬眼向他一笑,裴羈伸臂,緊緊將她摟進懷裡:“念念。”

一整夜不曾睡,勞心勞力,公事稍稍理出些頭緒便拋下一切回來看她,看到的,卻是這樣的場面。

“你回來了。”蘇櫻埋進他懷裡,手摟住他勁瘦的腰身,餘光裡瞥見盧崇信因為憤怒驟然漲紅的臉,皺眉向他一瞥,盧崇信紅著眼梢退開了,低頭不再看她。

“念念,”裴羈又喚了一聲,在狐疑與嫉妒的折磨下久久不能做出決斷,要不要問她?即便問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但是不問,又怎麼能夠放心?“你方才,在說什麼?”

在這一剎那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佛經,中有一句話: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他並不信奉佛法,當初看了,也只是看了而已,此時卻無比深刻地理解了其中的含義。一切憂懼恐怖,皆是因為,他如此卑微地愛戀著她,一切患得患失,搖擺猶豫所催生的苦痛,皆是因為,他害怕失去她。

這偈子後面還有一句,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然而他是不可能離於愛者了,他願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守著她,片刻不離。在預知宿命的哀嘆裡緊緊抱著她,低低喚她:“念念。”

蘇櫻感覺到他埋在她後頸裡,灼熱的臉,下巴擱在她頸窩,呼出氣熱而潮溼,讓她似乎也被他牽引,心裡無端生出晦澀的情緒。想要推開,又不能推開,方才那一幕她不確定他看見了多少,但他應該是沒聽見的吧,相隔太遠,她語聲又放得極低,只不過他生性多疑,也許看出了什麼端倪。

她得哄哄他,混過這一關。

將他再又抱緊些,低聲道:“四弟說昨夜打仗了,牙兵死了人,我很擔心你,在問他什麼情況。”

心頭驟然一寬,裴羈喃喃在她耳邊道:“乖念念。”

說這些事,似乎是不需要這麼謹慎,連阿周都要支開,但,誰知道呢。也許是他多疑誤判,葉兒並不是奉她的命令想要支開阿周,只是湊巧那時候和阿周在角落裡。緊緊摟住她:“你放心,我會為你,保重我自己。”

蘇櫻感覺到衣服底下他驟然繃緊的肌肉,像扣在弦上的箭,緊張到緊繃,他近來面對她時彷彿越來越多這種情形,他在緊張什麼?

“裴羈,”盧崇信再忍不住,恨恨出聲,“昨夜的事,我必要你付出代價!”

蘇櫻看見裴羈驟然陰冷的目光,急急叱了聲:“四弟,你在胡說些什麼?快回去吧,以後休要再這麼不知高低。”

怎麼這般沉不住氣,若是惹惱了裴羈對他下手,那就前功盡棄。

盧崇信對上她帶著警告

的目光,自己也知道壞了她的事,但看著裴羈那樣抱著她,又怎麼能再忍耐?在掙扎與痛苦中深深低著頭,她抱著裴羈沒再跟他說話,盧崇信深吸一口氣:“姐姐,我先回去了,明天過來看你。”


“慢著。”裴羈突然開口。

盧崇信停住步子,蘇櫻下意識地抬頭,他低頭看著她,慢慢將她散亂的頭髮捋好了,掖在耳後:“方才我問過沈醫監,你的病今後用藥膳慢慢調理即可,不必再天天診脈了。”

下一句,是對盧崇信說的:“以後休要再來。”

他已經忍了這麼多天,早已忍耐到了極限,今後盧崇信休想再見到她,更休想像今天這樣,在她尚未梳妝時便闖進她的臥房。

哪怕盧崇信是閹人,也不行。

剛剛忍下的怒火噌一下又被點燃,盧崇信冷冷說道:“我來看我姐姐,你算什麼東西,需要你管?”

“四弟!”蘇櫻急急喝止住。

盧崇信咬著牙,不得不又低了頭。

“哥哥,”蘇櫻重又埋進裴羈懷裡,惱怒盧崇信沉不住氣,又知道必須讓裴羈改變心意,不然之前那些努力,就全都白費了,“別生氣了,以後我會好好管教四弟,不准他再這樣,他跟我說了許多從前的事,我還想聽,就準他過來吧,好不好?”

她仰著臉看他,水濛濛一雙眼,裴羈在妥協與堅持之間苦苦支撐,她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吻了下:“求你了,好哥哥。”

在理智做出決斷之前,本能已經衝口而出,裴羈道:“好。”

盧崇信緊緊咬著牙,他真無用,竟要她這般委屈自己,討好裴羈。下一息,看見裴羈握住她的臉,向她唇上吻了下去。

蠻橫,強勢,不容拒絕,她被迫承受,纖細後仰的頸。全身的血液都在燒灼,盧崇信伸手想要拔劍,她突然向他一瞥,目光中肅然的警告,盧崇信不得不又縮手,在幾乎將人撕裂的憤怒和痛苦中,困獸一般喘息著。

殺了裴羈。等救出她,一定要殺了裴羈!

裴羈微微閉著眼,從最初的宣示主權,到此刻的心無旁騖,世上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只有眼前的她,和讓他怎麼也親不夠的唇。

是無可救藥了,清醒地知道在被她牽引,卻怎麼也不能夠拒絕。哪怕答應她,意味著無數麻煩危險,還有伴隨而來的無數嫉妒、痛苦。但他怎麼能夠,拒絕她。

吻越來越深,蘇櫻喘不過氣,頭腦有些暈眩。裴羈的唇乾乾的,彷彿起了皮,也許是徹夜奔波勞累的結果。但很快又軟了,潤了,由微涼變成灼熱。他緊緊纏裹著她,讓她覺得他是要把她吞下去了,這強烈的熱情讓她覺得異樣,真是古怪,他摟她摟得這麼緊,幾乎要讓人覺得,他是喜愛著她了。

在恍惚中漫無目的放任著思緒,直到目光突然看見窗外的白袍,竇晏平來了。

陡然一陣強烈的羞恥,蘇櫻用力推開裴羈。

旖旎突然被打斷,裴羈喘息著退開,看見蘇櫻驚慌漲紅的臉,回頭,竇晏平慢慢從庭前走來,邁上臺階。

她羞恥驚慌,因為竇晏平看見了。她不怕被盧崇信看見,但她怕竇晏平看見。

她到底,有沒有想起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