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又遲了一天
吱扭吱扭的響聲中,阿周又開始磨磨,蘇櫻咬著唇看著,那些話呼之欲出,又極力壓下去。
遲了大半個月了,她的癸水。也許已經發生了最壞的事情。可也許只是巧合,身體不好時,癸水的日期也會紊亂,這點她是知道的。要不要告訴阿周?要不要尋個大夫,確認一下?
可又怎麼開口,那些屈辱不堪的記憶,即便是對著阿周,她也說不出口。
“好了。”阿周磨完了,拿一個巴掌大的小掃帚掃下最後一堆碾轉,“昨天剩了點雞湯,我給小娘子做餺飥吧。”
揉麵醒面,又洗了一把青菜,雞湯在鍋裡重新燒開,將醒好的面片扯開拉長,就著熱湯丟下去,阿周在說話:“夫人過世的時候,長安那些親朋故舊有沒有去弔唁的?”
“沒有。”就只有裴羈。他去那一趟,當也不是為了弔唁,是為了織好羅網,等她入彀。她的癸水,遲了那麼久。蘇櫻深吸一口氣:“周姨。”
餺飥冒著熱氣,模糊了視線,阿周低著頭沒有發現她的異樣,聲音同樣的遲疑:“有沒有出頭照應小娘子的?”
沒有。除了竇晏平。蘇櫻轉過臉:“沒有。”
“小娘子,”阿周頓了頓,“竇家……”
蘇櫻心裡突地一跳,難道阿周知道她跟竇晏平的事?急急轉回頭:“什麼?”
“沒什麼。”阿周嘆口氣,“長安那麼多親朋故舊呢,竟然一個都沒有。”
她嘆息著取了碗開始盛餺飥,蘇櫻幫著把小食案在門口擺好,方才想說的衝動已經打消,滿腦子都只是一件事,她為什麼突然提起竇家?她知不知道她跟竇晏平的事?
長安,郡主府。
門前高高的臺階,門首豎著下馬石,竇晏平沒有停,反而加上一鞭:“駕!”
五花馬一躍而起,飛一般掠進大門,僕從飛跑著跟在後面高聲向內宅通報,竇晏平再又一躍,衝進二門之內。數日不眠不休地趕路,整個人狼狽不堪,心裡卻像
燒著一把火,
讓人片刻也不能安靜。他終於回來了,他真無用,他為什麼拋下她去劍南!
“晏平!”南川郡主得了消息匆匆迎出來,入眼看見他滿面的風塵,身上皺巴巴的衣袍和腳上沾滿泥漿的戰靴,心裡突然就有了不祥的預感,“怎麼弄成這幅樣子?快下來收拾一下。”
竇晏平猛地勒馬:“櫻娘呢?”
南川郡主心裡突地一跳,抬眼,對上他直勾勾的雙眸,定定神,按著裴羈先前的叮囑說道:“她失蹤了。”
“呵。”聽見竇晏平冷冷的笑,他沒有下馬,居高臨下看著她,“這件事跟母親有關,對不對?”
南川郡主耳根上一熱,被親生兒子當面拆穿的難堪,和兒子為了別的女人質問母親的憤怒交織著,讓人一下子沉了臉:“跟我有什麼關係?那時候我在驪山別業,她怎麼樣,我怎麼知情?”
“是麼,母親不知情?那麼竇約呢,我打發回來的那些人呢?”竇晏平憤怒到了極點,彎腰俯身,直問到南川郡主臉上,“母親騙得我好苦!”
李春先行入城打探,所以他知道,竇約一回到郡主府就被關起來了,他第二批派回來的那些人也是,是母親做的,母親設計騙走了他,對付了她,他那麼信任愛敬的母親,親手將他最心愛的人推進了火坑,萬劫不復。
“盧元禮也是母親指使的吧?裴羈幫著母親?”心中那把火燒得整個人都要爆裂,悔恨摻雜憤怒,竇晏平刷一聲拔刀,“她在哪裡?你把她怎麼了?”
侍從一陣驚呼,急急上前阻攔,南川郡主一把推開,高高仰著頭顱:“竇晏平,你為了一個浮□□子,對生你養你的母親拔刀?”
“她在哪裡?”竇晏平緊緊攥著刀柄,痛苦到極點,整個人都發著抖,“你把她怎麼了?”
“我不知道。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這麼跟我說話?”南川郡主狠狠咬著牙,憤怒比震驚更甚,半生驕傲,又絕不肯對任何人低頭,哪怕對方是唯一的兒子,“來人,拿下小郎君!”
僕從遲疑著上前,竇晏平叱一聲:“退下!”
經劍南一行,出入兩軍陣前生死相搏,少年已脫去當初的稚嫩,一叱之聲隱隱有了雷霆之意,僕從們心中懼怕,遲疑著不敢動手,竇晏平猛地調轉馬匹:“若是櫻娘出事,此生此世,我與母親恩斷義絕!”
五花馬疾馳而去,南川郡主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兩刻鐘後,裴府。
僕從稟報說竇晏平來訪,裴道純剛要吩咐請人進來,門簾咣地甩開,竇晏平大步流星衝進來:“裴伯父,裴羈呢?”
裴道純吃了一驚,他從不曾直呼裴羈的名字,今天這是怎麼了?遲疑著道:“他不在家,出門去了。”
“去了哪裡?”竇晏平緊緊按著刀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對手是裴羈,強大陰狠,他已經失了先機落了下風,眼下不能只有憤怒,必須冷靜下來找到對付裴羈的辦法,救出她。
“出去十來天了,一直沒消息。”裴羈的事從不跟他說,兒子太強,裴道純也不得不接受眼下父不父、子不子的局面,“晏平,可是出了什麼事?你不是在劍南嗎,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