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一更
這一幕太突然了,供銷員反應過來的時候,耳邊只有林美珍罵罵咧咧的哀嚎聲。
光是聽聲兒就知道有多疼了。
溫南甩了甩手臂,雙手撐著木桶邊緣‘喘’粗氣,看著疼的五官都皺到一起的林美珍,很無辜的說:“林嫂子,不好意思啊,這木桶太重了,我沒抱住,也沒想到你會冷不丁的走到我旁邊,你要是離我遠點,這木桶掉下來也不會砸到你的腳。”
林美珍氣的胸腔劇烈的跳動。
鼻子都險些氣歪了!
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合著這小狐狸精沒力氣抱住木桶,害的她的腳被砸,還反過來怪她走路不看路?!林美珍氣狠狠地瞪著她:“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知道我會過來,故意把木桶砸到我腳上的?”
溫南無辜的眨了眨璀亮的眼睛:“我後背又沒長眼睛,怎麼知道你過來了?”
說著走到林美珍跟前,林美珍下意識戒備的瞪著她:“你要幹啥?”
溫南朝她伸手:“當然是扶你起來呀。”
“用不著你扶!”
林美珍沒好氣的甩開她的手,
揉了揉腳,自己慢慢站起來,她一看見溫南就一肚子火氣。
要不是她,她在康家咋會成天的被婆婆和康晉輪著教訓?
要不是她,她們林家咋會成了杏花村的笑話?她婆婆現在天天把她們林家風氣歪斜的話掛在嘴邊,她心裡憋屈,想反駁,想跟婆婆吵,但吵過之後呢?婆婆肯定會說她頂撞長輩,想著法的讓康晉跟她離婚。
說來說去,還是肚子不爭氣,在家裡短一口氣。
林美珍撿起醋壺,氣不過又瞪了眼溫南,跟供銷員說:“給我打半斤醋。”
她跛著腳走到櫃檯前,把醋壺擱在玻璃櫃上,可見這一下是真把她的腳指頭砸疼了。
溫南對供銷員說:“這澡盆太重了,我拿不動,改天再來吧,先給我稱半斤冰糖。”
林美珍聞言,瞥了眼溫南。
半斤冰糖?
她一下子買這麼多好東西,不用想花的都是陳營長的錢,也不知道陳營長跟陳奶奶咋想的,對一個外甥孫女那麼好。
林美珍提著醋壺走出供銷社,腳指頭還疼著呢,她走的慢,步子有點瘸,然後聽見身後逐漸逼近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回頭就看見走到她旁邊的溫南,她拎著用紙包包著的白冰糖,自來熟的跟她並肩走在一起。
林美珍:……
她瞪小狐狸精:“你幹啥?”
溫南扭頭看她,漂亮的眉眼忽的浮出一抹笑,看的林美珍有些莫名其妙。
她說:“我那天都看見了。”
林美珍一下子想到了那天跟李紅平在草地裡的乾的事,那片地很少有人過去,尤其還是中午吃飯的點,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誰能想到那天偏偏就讓溫南撞見了,還給了李紅平一棒子。
那會正是她跟李紅平興奮的勁頭,李紅平冷不丁的捱了這一棍子,那玩意瞬間就軟了,她也嚇得差點叫出聲。
從那後,李紅平就不行了。
為這事,林美霞跟她打了一架,罵她把他男人搞廢了,林美珍也氣得慌,那天要不是她哭鬧的不願意她跟李紅平在屋子裡生孩子,他們兩至於在大中午的偷偷跑出去找片荒地湊合嗎?只是誰知道那天的點就那麼背,被溫南撞個正著!
好在溫南當時揮了一棒子就走了,沒看見草裡面的一幕。
林美珍這些天聽著杏花村的流言蜚語,無比慶幸那天她沒有叫出聲,她慶幸了這麼多天,沒想到溫南竟然都看見了?!
她看著溫南臉上的輕蔑的諷笑,拿著醋壺的手心都出了一層汗,好一會才說:“你看見啥了?”
溫南說:“看見你跟李紅平在草裡搞破鞋。”
林美珍瞬間瞪大了眼珠子,臉刷的一下白了好幾度,憋了半天就憋出三個字:“你放屁!”
溫南沒理她,繼續說:“我不僅知道你跟李紅平搞破鞋,還知道你跟你家裡人商量好,想試試能不能懷上李紅平的孩子,要是懷上了,就當做是懷了康連長的孩子,也證明了康連長不行,所以,林美珍——”溫南看著林美珍眼底流露出驚慌的神色,冷下聲音:“你以後少在我跟前討嫌,不然我把你們家乾的腌臢事全告訴康連長和牛嬸子。”
路上有風,樹上還有鳥叫蟬鳴的聲音。
這些林美珍都聽不見,她耳朵裡只有溫南的聲音,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她耳朵裡面鑽,她沒想到溫南全都知道,而且
都說對了!
溫南的聲音還在她耳邊響個不停。
她說:“還有一件事,你回去轉告李紅平,他要是敢碰我一下,我也會立刻把這些事捅到康連長和杏花村的大隊長那裡,讓你們林家的名聲在杏花村臭名遠揚。[(.co)(com)”
溫南說完,沒再搭理林美珍,拎著白冰糖先走了。
剛才沒看見林美珍之前,她想著以後離李紅平遠一點,但看見林美珍後,她就想著乾脆把事挑明,用這件事震懾住李紅平和林家人,畢竟去自留地必須要經過林家,她總不能一直躲著李紅平。
猴子都有打盹的時候,更何況她呢?
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冒險。
再說了,犯錯的又不是她,她憑什麼躲?
溫南走到家屬區的主巷子的拐角,看到了定點巡邏的保衛部的人,面色嚴肅,手持鋼槍,統一穿著軍綠色的衣服,路邊堆著好幾個孩子在玩打彈弓,還有玩拋石子的,往陳家方向走的路上有一顆大樹,樹底下坐著幾個軍嫂,有的在納鞋底,有的在縫褲子,張小娥也在裡面,手裡拿著杜建明破了口的褲子縫縫補補。
她看到溫南手裡拎著的紙包,捏著針頭在頭皮上蹭了蹭:“你買的啥?”
溫南道:“白冰糖。”
其他軍嫂一聽,嘴裡咕嚕嚥了好幾下口水。
這年頭想喝點糖水都是奢侈的,家裡人口少,孩子少的,一年到頭還能喝上幾口糖水,家裡人口多的,別說孩子了,大人估計都喝不上一滴糖水,納鞋底的軍嫂多看了眼溫南手裡的紙包,眼睛有點饞:“你買了多少白冰糖?”
這白冰糖可比糖水好多了。
一顆白冰糖含在嘴裡,慢慢的吸/吮,一下午嘴裡都是甜滋滋的呢。
溫南笑道:“我稱了半斤。”
她笑起來很好看,眉毛彎彎,明亮的瞳仁裡都好像倒映著晌午日頭點綴在綠葉上的細碎亮光,頭髮烏黑明亮,編成辮子垂在身前,皮膚白的跟剝了皮的雞蛋似的,張小娥愈發覺得,陳營長這妹子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太嬌氣了,要是再能幹點,那就十全十美了。
她想起溫南做的那口槐花糕和南瓜點心,越想越饞。
於是跟著溫南一道走,問她:“你啥時候有時間,咱兩再去摘槐花,你教我做槐花糕,我家老杜都快饞死了。”說完砸吧了下嘴:“我也饞了。”
溫南道:“明天就行。”
“行,那我明天找你。”張小娥縫好褲子,手指在線上饒了兩圈猛地一拽,把褲子疊好夾在腋下,又看了眼溫南拎著的白冰糖,不知道她要做啥好吃的,一下子饞蟲也被勾上來了,有點沒臉沒皮的問:“你買白冰糖做啥好吃的?”
溫南:“做楊梅湯。”
話剛落地,張小娥猛地回頭,隨後“喲”了一聲:“咋悄摸摸跟在人屁股後面呢,跟特務似的,想幹啥啊?”
林美珍腳步一頓,臉色有些漲紅:“那是你們說話太入神了,沒看到我。”
說完低著頭往前走。
溫南怔了下,一扭頭就看見從她身邊走過的林美珍。
溫南:……
要不是張小娥先看見了,她還真沒發現林美珍跟在她身後。
溫南看著林美珍灰溜溜的身影,不用想都知道為什麼悄悄跟著她,無非是怕她在張小娥跟前把她和李紅平的事抖落出來,靠張小娥的傳播速度,估摸著一下午的功夫她們林家的醜事就能滿天飛了。
林美珍現在的擔心還真是多餘的。
她雖然知道林家的腌臢事,
但沒證據,空口無憑說給張小娥,回頭張小娥把這事揚出去,林家人再來個倒打一耙說她栽贓陷害,給她潑髒水,她就有口難辯了,現在林美珍這麼害怕她,無非是做賊心虛而已,她正好就是抓住這一點,先拿捏住林家再說。
張小娥說:“你看她那樣子跟做賊似的。”
她就不喜歡林美珍,更不喜歡她婆婆牛來花,要不是她家老杜跟她說牛來花天天來找她的目的,她到現在都矇在鼓裡呢。
溫南點頭認同。
她的確跟做賊似的。
狗狗祟祟的。
張小娥知道溫南要做楊梅湯,連褲子都不放回家了,夾在咯吱窩就跟著溫南迴去了,陳奶奶在院裡洗楊梅,手心裡的楊梅紅彤彤的,瞧著都好看,張小娥饞勁上來了,跑過去拿了一顆放進嘴裡:“我先嚐——”
話還沒說話,笑著的一張臉頓時皺在一起。
她齜牙咧嘴的嚥下去嘴裡的酸楊梅汁水,問溫南:“這麼酸咋吃呀?你從哪摘的?”
溫南把楊梅撈出來放在乾淨的搪瓷盆裡端到廚房:“從自留地的山腳後面的小溪那摘的。”
她把楊梅倒進鍋裡,添上水,續道:“張嬸子,你要是想吃了也可以去那摘點楊梅,那還有山楂和桑葚呢。”
桑葚可以做桑葚酒,山楂可以做山楂糕,還有好幾種好吃的做法,改天她摘點回來嘗試一下。
陳奶奶從外面進來幫溫南燒火,聞言說道:“那還有果子呢?”然後看向張小娥:“你去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