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暴雨雷聲
他將碗收回來,手似乎沒接穩,碗砰的砸在承盤上,發出巨大動靜。
楚召淮愣了愣,看他眉頭輕蹙著,小心翼翼道:“你怎麼了?”
姬恂搖頭:“無事。”
因搖頭的動作,陛下身子側了側,恰好露出受傷的還覆著一片白紗的側腦袋。
楚召淮無意中一瞥,這才記起來姬恂的頭還傷著。
——為他傷的。
姬恂將碗碟收拾好,正要起身離開,楚召淮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這是重逢以來,楚召淮第一次主動碰他。
姬恂側眸看他:“怎麼?”
楚召淮並非恩將仇報之人,垂著腦袋拽著姬恂好一會,才悶悶說道:“等、等會,我為你瞧瞧傷。”
姬恂握著承盤的手一緊,笑著道:“好。”
楚召淮又緩了會,瞧見床頭放著一整套嶄新的衣裳,並非他常穿的白紫兩色,反而黑得如墨。
楚召淮還惦記著姬恂的傷,心不在焉地穿上後,發現這套衣袍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寬大一圈,他本就瘦,忙碌三四日身子更加單薄,行走間空蕩蕩的。
大得有些過分,瞧著倒像是姬恂自己的衣裳。
楚召淮正蹙眉扯著蓋住指尖的袖子看來看去,腦海中靈光
一閃,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在沐浴時渾身赤.裸,是誰將他撈出來又換了衣服扛回這兒的?
楚召淮眼前一黑。
……只能是姬恂了。
一時間楚召淮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覺得一股熱意在體內流竄,將五臟六腑往上頂著,臉都憋紅了。
***
縣衙正廳,陛下坐在主位上將半碗粥喝了,耐心等著白神醫妙手回春為他醫治腦袋上的傷。
左等右等,白神醫還沒來。
姬恂想了想,又將外袍衣襟解開,裡頭穿著褻衣不好亂脫,只好鬆鬆解開兩顆釦子,露出鎖骨以下的幾條混合著色.欲和野性的傷疤。
就在陛下各種變換姿勢準備孔雀開屏時,外面長廊傳來一陣腳步聲。
姬恂立刻交疊雙腿,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手撐著額頭一副難受到極致的模樣。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見過陸大人。”
姬恂臉色倏地陰沉下來,睜開眼冷冷看去。
商陸挎著個小藥箱站在那,又被“陸大人”給了一記眼刀,滿腹疑惑,但還是恭恭敬敬道:“白大夫忙得脫不開身,讓草民前來為大人看一看頭上的傷。”
姬恂:“……”
姬恂突然就笑了。
明明方才要為他看傷,一扭頭又尋商陸打發自己?
姬恂揉了揉眉心,視線看向商陸。
陛下金尊玉貴,腦袋磕破一點眾暗衛驚得四處亂竄,恨不得將白鶴知綁來臨江給陛下醫治,用得藥也是最金貴的。
商陸頷首上前,目不斜視地為難伺候的“陸大人”換藥。
姬恂撐著側臉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商陸輕手輕腳換好,他懶洋洋地問:“本官傷得如何?”
商陸道:“大人傷處並不嚴重,腫脹消去後再敷幾日藥便能好透。”
姬恂:“那為何我會覺得頭暈目眩,手足無力?”
商陸公事公辦道:“大人是傷到頭,可能會有這樣的症狀,多多休息為宜。”
姬恂笑了起來:“多謝商大夫。”
商大夫拱手行禮,挎著小藥箱走了。
營帳中,楚召淮正蹲在那心不在焉地燒艾葉,身上過分寬大的衣袍曳地。
一沒留神,火星從盆中竄出來,將袖口撩了下。
商陸伸手一拍將未燃起來的火苗拍滅,勾了個凳子坐在他身邊:“想什麼呢?”
楚召淮如夢初醒,勉強打起精神笑了下:“商陸哥。”
商陸點頭,坐下繼續燒艾葉。
楚召淮等了又等,愣是沒等到商陸說話,凳子上像是長了刺似的坐立難安。
半晌後,白神醫終於小心翼翼地問道:“商陸哥,陸大人……他的傷勢如何?”
商陸看了他一眼。
楚召淮差點從凳子上蹦起來,趕忙辯解道:“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嗷!陸大人終究是因我受傷,我……只是過意不去,我和他真的沒有其他關係的。唔?這個藥包怎麼放在這裡呀,沒有人收嗎,那我收起來吧。”
商陸:“……”
看楚召淮忙得要命,一個呼吸間手中動作變化了三四回,拿藥囊塞艾葉,就差像竄天猴似的蹦到天上去了。
這副此地無銀三百兩,商陸哪裡還不清楚這兩人的關係。
商陸垂眸似乎笑了下,也沒戳穿他:“陸大人額頭受傷,用了上等的藥,如今已結痂了。”
楚召淮坐在小矮凳上看著自
己的足尖,
聞言悄悄鬆了口氣。
“但是……”商陸說。
楚召淮心又提起來了。
商陸道:“……陸大人說頭暈目眩,手足無力。”
楚召淮正在胡亂揉藥包的手一僵,眉頭蹙起。
頭是最重要也是最難治的,皮外傷倒是好治,怕就怕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楚召淮幾乎將那放了防疫草藥的藥包揪碎,沒忍住問:“那他臉色如何啊,有沒有發白發青?”
剛才起來時他幾乎沒怎麼直視姬恂。
商陸面上沒什麼神情,但總覺得他似乎在笑,也沒故意嚇楚召淮:“瞧著面容紅潤,聲如洪鐘,不太像傷得極重的樣子。”
楚召淮:“……”
楚召淮撇撇嘴,緊提的心悄悄落了下來。
就知道他是在裝。
楚召淮又馬不停蹄忙了一上午,晌午時正要去隨意吃些東西,就見營帳外周患正在那探頭探腦。
楚召淮蹙眉,快步走上前:“出什麼事了嗎?”
周患將藏在身後的午膳匣子拎出來,聞言迷茫撓了撓頭:“沒有啊,陛下讓我給王妃送飯,午膳有魚。”
楚召淮:“……”
楚召淮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我在這兒和其他大夫一起吃便是,不必這樣搞特殊——還有,你怎麼還叫王妃?”
周患撓了下腦袋:“叫習慣了,在璟王府趙伯也成日惦記著‘王妃’呢。”
楚召淮不太自然地垂下眼,好一會才道:“他們還好嗎?”
周患說:“陛下還好啊,就是總說頭暈。”
楚召淮:“……”
楚召淮後退幾步,跑著蹦起來又給了這狗腿子的腦袋一下。
周患捱了一頓罵,委委屈屈地走了。
縣衙中,姬恂將來拍馬屁的布政使和知府敷衍走,正交疊著雙腿在那坐著,隱約嗅到一股魚香味。
這味道……
姬恂眉頭輕蹙,起身走出縣衙公堂。
就見門口的臺階上,周患正坐在那拿著筷子大快朵頤,看那菜色正是姬恂千挑萬選給楚召淮的。
姬恂抬步上前,眼神涼颼颼看著周患。
周患正吃得開心,仰頭看見王爺,將吃了一半的飯碗放下,頷首行禮:“陛下。”
姬恂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道:“這是怎麼回事?”
周患舔了下唇角的米:“王妃……神醫說不能搞特殊,所以讓我拿去吃了。”
姬恂隨意理了下繡金紋的寬袖,笑了起來:“那周統領有沒有告訴白神醫,這魚是朕親自去釣的。”
周患疑惑道:“啊?要說嗎?”
姬恂:“……”
周患不明所以,見陛下轉身就走,忙道:“陛下,我這……吃還是不吃啊?”
姬恂頭也不回:“繼續吃吧。”
周患高興起來,蹲下來剛要繼續吃,就聽姬恂泛著冷意的聲音從公堂傳來。
“罰你一個月俸祿。”
周統領:“……”
陛下的一條魚……價格這麼貴嗎?!
***
楚召淮還在營帳中忙活。
不少輕症的百姓已能下地走了,一瞧見楚召淮就嗚嗚咽咽,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恨不得跪下來給他磕頭。
楚召淮招架不住這個,躲起來研了一下午的藥。
臨江州夏季多雨,這才晴了兩天又開始烏雲密佈,黃昏後隱約可聽遠處嗡嗡的雷鳴聲緩緩
朝著這邊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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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今晚會有場雷暴雨。
楚召淮換了衣裳離開營帳,正準備回永寧醫館。
一出門,周患又在那等他。
楚召淮拿著傘走過去,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又讓你來送晚膳?”
“不是。”周患無辜地說,“我就是來告訴白神醫一個噩耗……”
楚召淮眼皮一跳。
轟隆隆。
遠處的悶雷好像重物轟然倒下的聲音。
周患道:“……您現在的住處長久失修,又遭了場大水,這幾日一會晴一會雨,就在前日,塌了。”
楚召淮:“……”
楚召淮匪夷所思地快步跑回去。
果不其然,三四天前他回來時還好好的房子,此時卻成了一片廢墟。
屋塌偏逢連夜雨,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砸下。
楚召淮撐著傘站在門前,徹底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