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所以再有怪物針對她,也一定是道具和怪物自己的問題。



而物種的轉變也確實給她的氣質……或者說模樣,帶來了些許影響。



鹿棲本人是難以察覺到這些轉變的,她對自己的印象,還是那個鏡子裡笑起來只會讓人覺得好相處的普通人類。所以當她第一次面對寸頭男,發現了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驚懼時,她才立刻意識到,她的表情管理要做些改變了。



不然等下次進入副本,她一笑所有人就尖叫著後退八尺開外,上來就把她打成了混在玩家裡的怪物,那還怎麼玩?



除此之外,在寸頭男的身上,她也收穫了一些意外之喜。



她感受到了一種情緒。



「恐懼」。



面前的人類在恐懼她。不是因為她身為人類所擁有的那些而恐懼她,而是因為她身為怪物所顯露的特質而恐懼她。



這種恐懼,就像是上好的補品,甘美的果實。



而像她這麼弱小的領主,僅僅需要這樣微量的恐懼,就能夠感受到實力的提升。



她的四肢更加有力,她的嗅覺與聽覺也更加地敏銳。集中精力時,她甚至能隱約捕捉到目標身上因為她而產生的、一閃而過的情緒。



在這一刻,她終於理解了為什麼有些鬼怪更喜歡在人類最恐懼的時候殺死他們,因為比起費力地吞噬其他鬼怪,這種方法實在是太過簡單,毫不費力就可以擁有美味的補品。



但哪怕鹿棲已經不算個純種人類,她也依舊對人肉沒有興趣,只想找出這個副本後面藏起來的領主。



她甚至自覺自己是和平主義者,如果不是她的領地被打上了入侵標記,她應該會老老實實地繼續當野人,再盤算一下怎樣才能和平地從領地裡走出去。



想到這裡,她為自己逝去的野人生活表示了深切的悼念。



不過既然現實已經成了這樣,鹿棲也接受得十分自然。在察覺到人類對她非人部分產生的恐懼有助於她的成長後,她就意識到以後可能得時不時給人類一點鬼怪驚嚇,比如似乎先察覺到了她的本質的寸頭男。



效果非常不錯,在跟了他一路後,她不就成功地讓上半身擺脫了稻草人的控制了嗎?



稻草人或許也察覺出她和人一起回到農場的目的了,所以才會那樣看著她,雖然沒有明說,但剛剛和她對視時,目光裡顯然就寫著“別裝了”。



別裝了。



——你明明就是想拿同伴,做自己的替死鬼吧?



鹿棲睜開雙眼。



她並不感到生氣,也不會有什麼被“拆穿”後的惱羞成怒。



正如同她看到剛剛那血腥的一幕時……再也沒有了任何不適,與愧疚一樣。



*



明亮的光線從窗口照射進來,側睡的俞越自然而然地睜開了雙眼,只是短短一瞬間就清醒過來,迅速回想起現在的處境,從床上坐起身,先環視一圈。



很好,沒有兇案現場的感覺,最起碼在她們這個房間裡,昨晚是個平安夜。



但當她把視線落在鹿棲身上時,她又有點不太確定了。



畢竟對方的睡姿還和昨晚入睡時保持著高度的一致,讓人很難判斷她到底是睡著還是死了……



俞越懷著些許複雜的心情來到鹿棲的床前,剛想要推醒她,就看到她睜開了雙眼。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清晨的日光下顯得更為透徹乾淨,只不過沒有任何水汽和睏意。俞越甚至一時懷疑她其實早就醒了,只是在這裡擺pose而已。



不過醒得早也正常,不是所有的新人都能在經歷了那樣的一天後睡著的。



“俞姐早上好。”



黑髮少女果然像她所說的做人十分禮貌,睜開眼就是打招呼。



“早上好。”俞越說道:“現在是早上八點,沒聽到尖叫聲,應該沒出什麼事。我們出去看看。”



“好。”



鹿棲點點頭,洗了把臉,就跟隨著俞越出了門,來到走廊上。



此時剩下的幾個人也都陸續出了門,陳雲和長髮女生住在一個房間,柳鳴則和花襯衫男住在一起。唯一一個人待在房間裡還沒出來的,只有昨晚被硬生生剁下來了一條腿的寸頭男。



門外還殘留著血跡,柳鳴和俞越對視一眼,剛想要推開門查看情況,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人還活著?



幾個人都是一愣,連忙朝門後看去。



只見開門的寸頭男雖然臉色慘白如紙,他的左腿斷肢處卻正被泛著淡黃色的繃帶包裹起來,已經不再往外滲血。在場有不止一個老玩家,自然能多多少少辨認出來,那是一件擁有治療效果的靈異道具。



老玩家擁有能保命的道具也不奇怪,柳鳴幾人的臉上很快就沒了訝色,只不過心裡稍稍警惕了起來。



這種斷胳膊斷腿的玩家想通關副本很難,很容易生出把別人也拉下水的想法,他們可遇見過太多這種事了。



只能說在副本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必要時什麼都可以捨棄,任何人和物,都不值得半分的信任。



“你今天就在房間裡休息吧。”



柳鳴平靜地說道。



他對寸頭男沒有任何好感,就算稻草人昨天沒有動手,他也一定會在副本結束之前尋仇。他可沒有忘記,是誰導致他險些被那個血肉模糊的爬行怪物啃掉腦袋的。



寸頭男捏緊了拳,但房間裡無疑比其他地方安全得多,於是他也只是點了點頭。



很快到了九點鐘,一行人照例去河邊小屋領取種子。稻草人也準時出現在了窗口前,笑嘻嘻地迎接它的員工。



沒什麼意外發生,只不過在寸頭男來到它面前的時候,它的嘴角微微咧開,似乎露出了一個飽含惡意的笑容。



寸頭男臉色慘白地支著充做柺杖的木棍快速離開,動作顯得有些滑稽,卻沒人笑得出來。



鹿棲也拿到了自己今天的種子。



依舊是白色的,和昨天一模一樣。



她看向田地裡,昨天埋下的種子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大概是種不出來了,不然稻草人不會今天再給他們一枚。



鹿棲回到自己的那塊地裡,一邊重複一遍昨天的流程,一邊陷入思考。



為什麼那枚種子會種不出來呢?



如果按照常理來說,這是一個農場副本,他們身為員工,種出作物就可以通關的話,那麼讓種子生長的條件是什麼?



肥料嗎?



還是說,是水的問題?



她看了眼自己的水桶,將井水潑向了一旁,準備一會兒去搞點河水來澆灌農作物試試。



雖然這幾天怕河水也有問題,玩家們都是吃果子解渴的。



還沒等她繼續思考下去,不遠處就突然傳出了騷亂:“別喝井水!”



鹿棲微微一怔,快速轉過了頭,然後便看到了驚悚的一幕——



除了她和柳鳴之外的五個玩家,竟然同時對著桶中的井水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俞越應該是有點特殊的手段,硬生生在最後一刻恢復了神志,可另外幾人就沒辦法了,鹿棲看過去的時候,柳鳴正和俞越一起合力拉住他們,不然看他們的模樣,直接跳到井裡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最關鍵的是……



鹿棲的目光在幾個人的身上一一掃過。



她瞭解自己的情況,但這些人,又是否早已在眾人沒有發現的情況下,飲下了井水呢?



井水的作用是什麼……很快就能夠知道了。



她收回目光,卻正好和偷偷看她的寸頭男對上了視線。



他剛剛似乎也被井水蠱惑了吧……?他把井水喝下去了嗎?



不然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用驚懼又警惕的目光偷偷看著她?覺得她是個和副本有關係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