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睡早點起 作品

第213章 假扮真,烏河水

 掌櫃的微露尷尬,隨後撫須笑道:

 “看來這位女俠是第一次出門?實不瞞你,按客店規矩,要是有年輕男女同來投店,看起來彼此投緣的話,咱們往往會說只剩一間……呵呵。”

 謝淵一口茶几乎噴出,卻見司徒琴眨巴眨巴眼睛,反應了一會兒,忽然俏臉緋紅,瞟了謝淵一眼,輕哼一聲。

 她雖然面有嬌色,但也經過易容。雖然比不及天隱術,但至少看不出本相,只是一名還算清秀的鄰家女孩,故而並不扎眼。

 司徒琴雖覺害羞,又覺這潛規則有趣,睜大眼睛問道:

 “那你平白少賣一間天字號房,豈不是大大損失?”

 “女俠有所不知,這事情成了之後,往往第二天男客春風滿面,對客棧感激涕零。這時候的客人,是所有客人裡最大方的,天字第一號的大方,比什麼婚喪嫁娶、高升高中的客人都大方得多,稍微推銷下吃食酒水,就撿店裡最貴的賣,客人付錢絕對沒有二話!呵呵,男人嘛……這樣賺,賺得比天字號房多得多了。”

 這下別說司徒琴,謝淵也聽得目瞪口呆。

 這些奸商,簡直是將人心拿捏到位了。

 他笑道:

 “掌櫃的倒是敞亮。”

 掌櫃的直接在旁邊坐下,擺了擺手:

 “呵呵,我看二位面善,多說幾句罷了,也不是什麼秘密。本來嘛,這事你情我願,說不定就差小店來助力一番,捅破窗戶紙,結成良緣。那話怎麼說的?助人成婚,勝造七級浮屠!”

 謝淵和司徒琴都是莞爾,這掌櫃迎來送往,見多識廣,說話有趣,十分健談,倒是個好的談伴。

 兩人想的行走江湖,內容之一也就是這般,見識不同處風光人文,故事飲食,與不同人萍水相逢,談天說地。走到他處,便成難得回憶。

 謝淵和掌櫃的聊的高興,又見他是本地人士,見識極多的模樣,心中一動,低聲問道:

 “掌櫃的,問你個事。”

 “石少俠,但問無妨!”

 掌櫃的撫須笑道。

 “關於烏河老是有年輕女子和幼童幼女走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謝淵眸光一閃。

 掌櫃本來輕鬆的臉色突然消失,變得嚴肅。他左右看了一看,見大廳裡沒兩個客人,然後才盯著謝淵:

 “石少俠,你是打聽著玩兒,還是……就為此而來?”

 謝淵微微一笑:

 “掌櫃的何出此言?”

 “南山縣都快到蜀州了,咱們這過去就是雁州,一北一南,相距何止千里?尋常旅人不會到這來,而且你們又叫什麼,叫什麼‘公道門’……”

 掌櫃的嘀咕道:

 “口氣不小哦。”

 謝淵不置可否,繼續問道:

 “打聽著玩兒又如何?為此而來又如何?”

 “如果是前者,我就和二位講幾個光怪陸離的假故事,大家笑一笑就過去,你們繼續行你們的路,我繼續做我的生意;如果是後者……”

 掌櫃的臉色無比嚴肅:

 “我勸二位不要初生牛犢不怕虎,自不量力,害了身家性命!”

 本來言笑無忌的掌櫃,話說的幾乎變得難聽起來。

 忠言逆耳。

 他不想這兩個投緣的年輕人摻和進來。

 謝淵神色一動,故意道:

 “我還不信,這裡真有強人?能奈我何!”

 “石老弟,你聽我一句。”

 掌櫃的十分認真:

 “這兩年來了好些熱心腸的想替咱們烏河出頭的少俠,也有住在我這小店的。只是最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烏河水深,綁上石頭,是浮不起來的。

 “我不是嚇你,小門小派我都不說了,雲山劍宗,你當知道麼?個個都是天驕,人人能成劍仙,咱雲州的第一宗門,天下第二劍宗!”

 掌櫃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卻十分壓抑:

 “當時雲山劍宗也來過一個少俠,那一次,我真的以為咱們有救了。可是,即便是雲山劍宗的天驕高徒,雖然全身而退,卻什麼也沒改變,只得黯然離開。至於其他人,許多已然永遠留在了這裡,餵了烏河的魚……

 “石老弟,如果你想知道,我只能告訴你,有些事情是真的,但你管不了,永遠也管不了。這事情不是雲州和雁州的事兒,你以為雲州府的老爺們不知道麼?只是烏河順流而下,直通大江,一路過的是漢口、金陵,江南繁華,吸引了多少人去?多少人吶……”

 掌櫃的長嘆一聲,該說的已經說盡:

 “石老弟,你年紀輕,或許氣盛,但不要盛在此處。除非你自認勝過雲山劍宗的那名高徒,公道門背景也高過雲山劍宗,不然不要自誤。即使是宗師,這事也管不了……千萬記住了。”

 掌櫃的有些鬱郁,拍了拍謝淵,語重心長的再囑咐兩句,回身去了櫃檯後面,噼裡啪啦的打起算盤。

 只不過聽那聲音,有些雜亂。

 謝淵和司徒琴對視一眼,也無心閒談,匆匆將一桌飯菜掃盡,只是再沒動那烏河烤魚。

 兩人回了房間。

 “看來烏河百姓苦此事久矣。”

 謝淵搖頭輕嘆,顯然想起了雲照的於春生和金剛門,漸漸抿起嘴。

 但哪怕是於春生和金剛門,似乎也遠遠不及烏河這裡黑手囂張。

 “雲州府也知道,但是管不了。如果掌櫃的不是誇大其詞,那這水深不是烏河之水深,而是大江之深。還連著江南麼……”

 司徒琴眉頭微蹙,不同於大多數的姑娘,她可不喜歡江南,那裡有她最討厭的東西。

 謝淵也輕哼一聲:

 “官府管不了,我來管!我還不信了,治不了這群官匪勾結、蠅營狗苟的東西。”

 司徒琴美目流轉,微笑道:

 “謝鏢頭準備怎麼管?”

 謝淵眼中煞氣一現:

 “實在不行,那就用強!反正我是通緝犯,一回生二回熟了。”

 司徒琴聽了,饒是心情不算輕鬆,也有些忍俊不禁:

 “審貪除惡是妙手,百姓青天謝鏢頭!我看皇帝該給你一把尚方寶劍,大大嘉獎才對。”

 “那不如給你大伯寫封信,要點贊助?嗯,若是你請他遣御使來查,這裡的事情不迎刃而解?”

 謝淵半開玩笑道。

 司徒琴搖搖頭:

 “或許吧,不過我不願和薛家再多聯繫,現在就是白身。而且這裡的事情要是真的連到了江南去,就是他派人恐怕也不好解決……”

 兩人都是有些肅然,如果這裡還牽扯到了八大世家,幕後黑手竟是這等勢力的話,那兩人也要小心了。

 “這掌櫃的心善,說了許多不該說的,我初時不以為意,現在覺得也該警惕。如果事有不諧,咱們儘快離去,反正咱們後面有人。”

 謝淵認真道。

 李星拓說了讓他隨時回去求援,有靠山不用,那是白痴。

 宗師也不夠看,那飛龍榜宗師夠否?

 兩人商議一陣,都對烏河拐賣案提高了警惕,不再當成普通的歷練。

 聊了一陣,天色漸晚,望著窗外銀月高懸,謝淵有些猶豫。

 司徒琴見謝淵這副模樣,瞬間警惕,她本坐在床上,登時拉了拉被子,聲音都變調:

 “喂,謝鏢頭,咱們可是訂了兩間房的。天字房,很大……嗯,我這間很小。”

 謝淵遲疑道:

 “是啊,可是……”

 “沒有可是!一張床只能睡一個人!”

 司徒琴臉有些紅:

 “掌櫃的都說過了,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哼,男人。”

 謝淵失笑,搖頭道:

 “我可沒想這些,我只是在想,或許今夜會有人找上門來,咱倆最好就在一個屋子裡。”

 “今夜就會有人上門?”

 司徒琴秀眉頓時一蹙:

 “我還道會是明天有人前來問詢。”

 “如果這裡的黑幕真有那麼廣的話,那他們的手段就不能小覷了。出門在外,不得不防,多一手並不損失什麼。”

 謝淵解釋道。

 他鏢頭不是白當,數月行鏢生涯,雖然不算太久,但許多腌臢手段都見識過了。

 鏢客明晃晃的拉著寶貝走,見過的風波麻煩是普通武者的十倍,謝淵的江湖經驗,不說比初出茅廬的司徒琴,比許多老油條都不差。

 司徒琴聰慧非常,從善如流,當即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確實該小心為上,咱們剛剛才說過的。”

 謝淵見她認可,便起身去隔壁收拾東西,佈置了一番,然後回到司徒琴的房間,見司徒琴已經把她帶來的古琴取出擺好。

 這琴比她在家裡彈奏的那把千年古琴似乎要小些,看起來輕便不少,置在膝上也不費力,平時裝在盒子裡背在背後或放在馬上,也不算太佔地方。

 見司徒琴按他所說已經全副武裝,謝淵欣慰的點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頷首,然後謝淵就將蠟燭吹滅。

 一片寂靜中,謝淵坐在桌旁,司徒琴盤膝榻上。

 藉著透窗而過的些微月光,謝淵能看到司徒琴朦朦朧朧的美好身影。看不真切、半遮半掩,卻平添神秘與誘惑。

 屋內無聲無光,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互相可聞。

 黑暗中,司徒琴忽然開口:

 “謝鏢頭,你真不是找藉口來跟我擠一屋?”

 “這房間也挺大的……不是,你當然知我真意。”

 謝淵低聲道。

 “哦……”

 司徒琴長長的哦了一聲,房間內恢復了寂靜。

 突然,司徒琴又問道:

 “原來你不想跟我一間房?怪不得一說沒房,你立即就說來一間地字號。”

 啊這……

 謝淵見司徒琴語氣飄飄忽忽,模稜兩可,突然大為傷腦筋。

 這該怎麼說?我是想和你親近的?這話真能對貴胄王女說出口嗎?怕不是又得輕浮之名?

 可是要說不想,沒有從心不說,司徒琴語氣好像也是不滿?

 他突然想起聖人前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還是練功簡單啊……

 正頭腦快速轉動、思考該怎麼回答時,謝淵突然耳朵一動。

 他和司徒琴同時動了動腦袋,在黑暗的房間中對視一眼,各自點頭。

 真來了。

 人不少,有高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