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論道(七)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到了前面落座,王家的座位同萬玄院捱得極近,他只是一瞥便看見了坐在郝諍旁邊的褚峻。
崔元白趴在他膝蓋上看寧修手裡的小木偶人,馮子章和江一正站在他的身後分著包花生吃,還有一隻狗在搖著尾巴吭哧吭哧地啃凳子腿。
縱覽整個偌大的長生道場,是唯一一道與眾不同的□□。
然而景和太尊本人神情淡定地坐在座位上,動作自然地將寧修咬緊嘴裡的半隻木偶胳膊拿出來裝回去,壓住崔元白掌心突然冒出來的紫炎真火,緊接著一抬手,將馮子章和江一正掉在地上的花生殼捲成齏粉,補好了快被大黃啃斷的椅子腿,面上卻還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模樣。
寧不為:“…………”
帶孩子真的是辛苦了。
褚峻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偏過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深邃又平靜,甚至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寧不為心臟一跳,猛地收回了目光。
這姓褚的真的是——真的是擾人心神。
藏海樓的樓主桑玄清至今仍在閉關,主事的乃是他的長子桑田,桑田此人氣量小,偏偏還心高氣傲,是個不肯服輸的性子,寧不為仔細看了兩眼,才認出之前在雨眠山秘|境搶刀的便是他。
“……此次論道大會高朋滿座,更有萬玄院郝諍院長與王家老王濱老祖於此論道,實乃我藏海樓之幸……如今十七州靈氣凋敝,幾百年來更是無一位飛昇者……”
這桑田不知道是喝多了酒還是被什麼人奪舍了,盡說些得罪人的廢話,寧不為聽得昏昏欲睡,坐在他旁邊的謝酒突然傳音給他道:“王公子,你該去流雲閣了。”
寧不為點了點頭,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桑田等人身上,悄悄離開了道場,卻沒有真的聽從謝酒的安排去流雲閣,而是拿出朱雀刀碎片。
他本意是想借機探查是否有其他的朱雀刀碎片出現,畢竟謝酒現身讓他覺得心下不安,然而這一次卻沒有探查到其他任何朱雀刀碎片的蹤跡,反倒是被他扔在納戒裡的那隻半死不活的蠱蟲突然開始蠢蠢欲動。
“師伯,我身上好難受。”一個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被另一名女子牽著手走出來,二人身上都穿著月白色的廣袖長裙,流蘇耳墜因為小姑娘的動作晃來晃去。
“靈竹,忍一忍,我帶你去找師祖。”牽著她的女修加快了腳步。
名叫靈竹的小姑娘伸手抓了抓脖子,“我覺得身體裡有蟲子在爬,師伯,我能再放進只蟲子去吃了它嗎?”
女修:“…………”
聽了一耳朵的寧不為:“…………”
小姑娘是個狠人。
不過蟲子?
寧不為眯起了眼睛,悄悄放了絲靈力,附在了小姑娘的流蘇耳墜上。
誰知那小姑娘突然轉頭,目光兇狠地瞪了他一眼。
寧不為猙獰一笑,雙眸霎時血紅,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小姑娘:“!!!”
寧不為剛拐過去,就聽見了小姑娘“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勾了勾嘴角,低頭看向方才趁她受到驚嚇從她丹田裡揪出來的青色蠱蟲。
和王子濯手裡的那隻青蟲一模一樣。
——
與此同時,長生道場上。
桑田還在上面長篇大論,王家老祖王濱面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他的兒子王皓軒正恭敬地給他斟茶。
另一邊,無數修士在道場上盤腿而坐,表面上都看著一派嚴肅,卻也不少暗地裡悄悄傳音。
即墨鴻彩按住步清示意她好好聽,宗鎏宗盛正在打哈欠。
裴和光抱著劍,上下眼皮正艱難地在打架。
衛雪松和衛玉泉兄弟兩個直接毫不避諱地睡了過去。
而前面的萬玄院弟子們則是一刻也不消停,頻頻被長老們暗中警告。
郝諍八風不動地坐在座位上,傳音給褚峻道:“這姓桑的可真囉嗦,盡是廢話,同他爹比起來差遠了。”
褚峻道:“桑玄清也很囉嗦。”
郝諍忍不住笑道:“你可真記仇。”
褚峻絲毫沒有否認。
“你有沒有察覺到異樣?”郝諍伸手點了點椅子扶手,“周圍的靈力波動有些不太正常。”
“像是陣法。”褚峻微微蹙眉。
褚峻向來不擅長符陣之術,自然談不上多喜歡。
郝諍幸災樂禍道:“那你怎麼還把你家那位放走了?留他在這裡不是正好?”
褚峻清了清嗓子,“他出去正好。”
他正和郝諍打著啞謎,腳下的小黃狗聳了聳鼻子,又開始啃那凳子,一根香噴噴的雞腿突然從那凳子腿裡鑽了出來,猛地向人群中躥去。
“嗷嗚!”大黃叫喚了一聲,如同離弦的箭也跟著躥了出去。
“誒?大黃!”江一正率先發現,急忙去追趕,馮子章緊隨其後。
崔元白以為要打架,想要跟上去,結果被褚峻一把按住了小腦袋,只能眼巴巴羨慕。
“啊~”寧修還沉浸在自己的新寵木偶人的快樂中無法自拔。
郝諍慢悠悠道:“你怎麼引他們出去了?”
“這道場上的陣法過於強橫,他們兩個留在這裡恐怕挨不過去。”褚峻淡淡道。
郝諍忍不住看向寧修和崔元白,“那這倆呢?”
“無礙。”褚峻淡定道。
寧修和崔元白一個是玲瓏骨所化一個是紫炎刀刀靈所化,他們在這裡,該怕的是佈陣之人。
郝諍道:“你確定那青光會出來?”
褚峻將寧修的襁褓裹了裹。
“待我心魔發作,他定然現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