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論道(七)
江一正從納戒裡掏出根繩子來,“爹繩子拴哪裡?”
“昨晚來的。”寧不為將手裡的小被子展開,“繩子拴那邊。”
“父親,我想吃糖葫蘆。”崔元白已經快把他的腰帶給拽散了。
寧不為伸手將他提起來扔到肩膀上,“山上沒有賣的,等下山給你買。”
樹下睡覺的大黃狗被吵醒,打了個哈欠伸了長長的懶腰。
寧不為將那床小被子給曬上,轉頭看向褚峻,卻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明明是陌生的地點和陌生的院落,寧不為卻突然有種他們已經在這裡住了很久的錯覺。
就好像……這麼一直下去也不錯。
可惜他註定享受不了這種安逸,腰間屬於王子濯的腰牌突然亮了起來,寧不為神色一頓,伸手將崔元白放到了窗戶上。
崔元白還想爬,被褚峻伸手按在了原地。
“我先走了。”寧不為對褚峻道。
“嗯。”褚峻點點頭。
“爹你怎麼這就走?”江一正蹲在大黃身邊抬頭問他。
馮子章也是一臉不捨,“小山還沒醒呢。”
崔元白眼巴巴地望著他。
寧不為嗤笑一聲:“嘖,我又不是不回來了,走了。”
說完,便甩下一個陣法消失在了原地,走得乾脆利落。
馮子章和江一正皆是一臉失落,崔元白則表現地更加直白,紅著眼睛拽褚峻的袖子,小聲道:“爹,我不想父親走。”
褚峻看向隔壁院落,溫聲道:“放心,他以後再也跑不掉了。”
崔元白仰著臉懵懵懂懂地看向他,“再也跑不掉?”
褚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嗯。”
另一邊,寧不為打開門,便看見謝酒站在門外。
“王公子,該去論道大會了。”謝酒微微側開身,“請。”
寧不為負手出門,走了兩步突然轉過頭看向謝酒,問道:“謝公子真是靈谷宗的弟子麼?”
謝酒揣著袖子笑道:“自然。”
寧不為一邊走一邊道:“靈谷宗的廚藝向來能化腐朽為神奇,年少時我第一次吃他們做的烤麻雀,著實被驚豔了一下。”
“靈谷宗有秘製的醬料。”謝酒走在他身邊,“我曾經有一個挑嘴的朋友,自小便不碰任何禽類,偶然間被哄騙吃了一次,便破了戒。”
寧不為神色微頓,“那後來呢?”
謝酒轉頭望向他,眼中帶著笑意,“後來我發現,那些東西還不如餵了狗。”
寧不為停下了腳步。
“王公子,怎麼不走了?”謝酒神色一沉,“今日你可還有正經事要做。”
寧不為從袖中拿出王家的腰牌來,鬆了口氣,“父親突然給我傳訊,嚇我一跳。”
謝酒的目光落在那腰牌上,“令尊有何吩咐?”
“我那弟弟的事情。”寧不為神色輕蔑道:“不必放在心上,咱們走。”
長生道場之上,人聲鼎沸,絕大多數都是各大宗門世家年輕一代的小弟子,剩下的便多是些來碰運氣的散修,宗門世家領隊的長老們見面免不了客氣寒暄。
哪個宗門與哪個宗門關係親近,便帶著底下的弟子們也交流頗多,哪個宗門又與哪個世家有舊怨新仇,便要安排得遠遠的,連弟子們之間的氣氛也是劍拔弩張……
“咦,怎麼不見無時宗的弟子?聽說這次是沈溪長老帶隊前來……”
“我聽桑長老說好像是出了什麼事情……沈長老被青丹宗幾個弟子搭救上山。”
“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青丹宗那群只會燒爐子的廢物。”有弟子輕嗤了一聲。
即墨鴻彩等人正巧路過,便聽見對方說了這麼一句,宗鎏脾氣暴,登時大怒,“你說誰是廢物!”
“說的就是你們青丹宗!”李漸青翻了個白眼。
宗盛冷笑道:“我還當時誰,原來是寒煙門的,不過也就是搞些巫術詭計的傢伙,上不得檯面!”
“你——”李漸青氣得臉色漲紅,要衝上去理論,卻被旁邊的人緊緊拉住。
李漸青惡狠狠地瞪著宗鎏宗盛。
寒煙門和青丹宗一向不對付,眾人都心知肚明,很快便有人上來打圓場,一場風波還未起就悄無聲息地背壓了下去。
“什麼人。”步清被氣到,抱著胳膊怒道:“背後說人壞話還有理了。”
“你們聽說了嗎?明桑禪師好像臨時有事來不了了。”路過的人遺憾道。
“怎麼,你還想剃度出家啊?”有人笑著揶揄。
“去去去!”那人擺擺手,“之前有人在浮空境見過明桑禪師,聽說是在調查他徒弟百羽禪師的死因。”
“嗐,這個崇正盟不是早就下了定論了麼,臨江城那藤妖的回春大陣不精,根本救不了人。”
“可不管怎麼說,那藤妖確實在救人啊。”
“但是如果不是他,臨江城這些人會死嗎?歸根結底就是他的錯!妖物就是妖物,現世便只會作亂。”
“看看,當年寧行遠都養出來了些什麼破玩意兒。”李漸青撇撇嘴,“一個魔頭一個妖藤,全都是為禍蒼生的東西。”
正從他背後走過的寧不為聞言轉過身來,眸光一冷。
即墨鴻彩皺起了眉。
裴和光看向李漸青,眼底憤憤,“行遠公子心懷蒼生捨己為人,你們如今卻在這裡編排他?”
李漸青漫不經心道:“我說的不過是實話而已。”
一股無形的靈力纏繞住他的腳腕,化作一隻青色的蠱蟲滲進了他的皮膚裡,他卻毫無所覺。
謝酒看向寧不為,“細算起來,寧行遠和王公子當年好像還有些過節?”
寧不為扯了扯嘴角,“不過是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