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兮大人 作品

第一章 石子鋪路勝於荊棘

 此刻伊戈爾的琥珀色眸子裡彷彿有什麼在燃燒。他從小生活在南方的海島,父親是一名退伍的瓦蘭吉,而之所以脫去戎裝,是因為在鎮壓保加爾人叛亂時丟了一條腿。伊戈爾小時瘋狂地崇拜自己的父親,他那時候渴望像父親身穿重甲手持巨斧,跟隨著紫衣的皇帝陛下征戰四方,建功立業。儘管從小瘦弱但他認為自己一樣身上流淌著瓦良格人的血統,一定可以接替父親成為一個真正的瓦蘭吉。但後來家庭的變故卻令伊戈爾徹底改變的想法,家鄉克里特島的一場瘟疫帶走了他的母親,與其說是病魔卻不如說是死於重病之後的營養不良。家中只有父親當兵時候留下的積蓄,光是治病就全部花光了,當伊戈爾望著失去母親的父親頹廢的背影時,他第一次感覺瓦蘭吉並沒有想的那樣高大。而當他眼見克倫特島上四十歲左右的司鐸能拿到每個月十幾金諾米斯瑪的薪俸,數倍於他當兵的父親的收入時,他便投拜在家附近的修道院的門下,向一群修士起神學來。不得不說,相比起他瓦良格父親,伊戈爾更像他的猶太母親,有著驚人的好記性的他很快掌握了希臘語的聖經並背了下來從而得到了當地修士的另眼相看。所以伊戈爾才被當地的一位領主看中資助他來到君士坦丁堡,而對此一直沒有在管伊戈爾的父親這時卻交給他了一封信,讓伊戈爾去找塞爾吉烏斯修士,他們年輕時曾經在色雷斯一同作戰,也是他在君士坦丁堡最過硬的關係。在信裡父親懇求修士為他的兒子安排一個機會,讓他參加見習修士的考核。伊戈爾從未見過父親寫信的時候那樣字斟句酌,他意識到那是父親能給他的最大幫助了。

 但是當伊戈爾真正來到了曾經魂牽夢縈的君士坦丁堡卻發現這座城市並沒有想象的那樣美好,那麼多白眼那麼多冷漠都令他感到壓抑,可他還是忍受了下來。因為他心裡明白沒有什麼比再回到那個貧瘠的家鄉更讓他無法接受!

 而看著身旁這個偏激的少年,瓦西里微微嘆息,他知道自己說什麼伊戈爾也一定不會聽的,但他還是順手捻下了櫃檯旁的蛛網上一隻小蜘蛛,“這隻蟲子也有自己堅定不移的信仰:為生存而不停地編織。無論是塵土還是蟲豸,它只是織了又吃,吃了又織,奉行著自己唯一的真理:為生存而編織。可現在,這樣一隻蟲子就夾在我的手裡。它用它的八隻腳在掙扎著,想解放自己。它在想些什麼呢?當我把它碾碎,它是否明白,絕不該把自己所有的信念歸於一句話中。未來的伊戈爾修士,不要將你的人生就這樣簡單地歸於一句話之中,那樣的話你的生命被死神相中也就不遠了。說起來,對我們而言外面那條路不過是一條礙事的石卵路,可是對那些沒錢的窮人來說就意味著他們就沒有必要雨季的時候滿腳爛泥了。不管怎樣石子鋪路勝於荊棘,你的路還長著呢!”

 看著沉默的少年,瓦西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知道自己這番話對伊戈爾有沒有作用,但是作為長輩他還是覺得有必要說這一句話。君士坦丁堡是世界之城,但同樣也是噬人之都,當有人上升天堂的時候,必然也會有人墜落地獄,若是沒有選擇正確的道路最終的下場將想象的還要悽慘。

 不過這句話說起來輕巧,誰又能做的道呢?正如聖經中所說的那樣即便曉得義路有的人也會背棄了傳給他們的聖命,在貪慾之前人若豚犬爾。

 正當瓦西里起身準備離開讓伊戈爾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身後的少年卻突然拉住了他。

 “瓦西里大叔”

 “怎麼了嗎?”看著伊戈爾臉上波動的神情就連聲音竟也有些哽咽,瓦西里這時也察覺到了什麼,問道:“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你要那麼多錢一定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吧!”

 “上個月我收到了從家鄉那裡送來的信,科涅爾修士說,我的父親的病情最近又加重了。但我卻回不去,因為要是我離開的話一切就前功盡棄了。我認識一位可靠的船長,託他把我所有積蓄都送了回去。但我還是不放心,所以”說到這裡,伊戈爾再也說不下去了,在瓦西里的懷中痛哭流涕起來。

 “所以你就想寄更多的錢回去,是麼?孩子,這個時候,你父親需要不是什麼錢,而是你啊!你這個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才是他最大的牽掛。”瓦西里嘆息了一聲,將手放在了在自己懷裡痛哭的少年頭上。

 “過幾天你就收拾收拾準備回克里特島一趟吧!塞爾吉烏斯那邊我來應付,等你安頓好你父親之後再回來,什麼也耽誤不了你的。”瓦西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時又將一個小口袋放在了伊戈爾的手上。

 “真的嗎,謝謝你,瓦西里叔叔。還有這是”又驚又喜的伊戈爾沒有想到瓦西里真的會願意幫助自己,而當他感受到小口袋裡沉甸甸的分量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不禁愕然

 是整整一袋子銀幣!而且還是成分很足的米拉瑞遜銀幣!這種已經很罕見的錢幣在市面上早已經超過了它本來的價值。

 “我不能收,這太”看到如此多的錢,伊戈爾沒有下意識地接受自己都感到驚訝,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瓦西里給打斷了。

 “別跟我客氣了。再說了這只是借給你的。”瓦西里二話不說便將錢袋子硬塞給了伊戈爾。

 “順便幫我帶話給你父親那個混蛋,寫信找人幫忙第一時間竟然去找塞爾吉烏斯那個古板的傢伙,到底是多不信任我,嘿嘿。”

 儘管再三推辭,伊戈爾最終還是接受了瓦西里的好意,但是收好錢袋的少年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瓦西里大叔!”

 “怎麼了嗎?”

 “這個我希望可以託您替我保管,從君士坦丁堡到克里特島那麼遠的路,我隨身帶著它不放心。”伊戈爾將手中的本來準備和羅斯商人交易的往年紀事手抄本塞給了瓦西里。

 而瓦西里看著這書上陳舊的封皮,和扉頁上一行娟秀的字,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這是”

 “這是我母親臨終前給我的遺物,我一直帶在身邊。希望您能夠手下替我保管一陣子。”既然已經從瓦西里這邊拿到了一筆錢,那麼和羅斯人的交易就沒有必要繼續了,而這件重要的東西與其賣給素不相識的人,伊戈爾寧願把這本書給瓦西里。

 而瓦西里顯然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本書,不禁喃喃道:“好久不見了。”回過神來,他看著眼前伊戈爾認真的樣子,他知道少年這樣說實際上就是拿這本書當做抵押放在自己這裡。瓦西里並沒有拒絕,而是收下了這本書這恰恰是自己看中伊戈爾的地方,不止一次,這個少年都在質疑著自己的瓦良格血統,但是這份不服輸的自尊恰恰是瓦良格先民最寶貴的品質。它幫助了他們戰勝了海洋,戰勝了凍土荒原。<p他點了點頭,說道:“那我期待著這本書物歸原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