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女孩坐在床邊,看著自己。
像上次自己累趴了時一樣,昨晚,她又給自己守夜了。
柳玉梅覺得,能在李三江家遇到男孩,是阿璃的福運。
李追遠覺得,能在太爺家裡遇到阿璃,是自己的福運。
兩扇本該緩緩關閉上的門,在相遇後,互相卡住,也正努力地互相撐起。
劉姨的聲音自樓下傳來,好似寺廟裡傳出的鐘聲,盪滌心靈,也是給自己這次回京之行,徹底畫上了一個句號:
“吃早飯啦!”
……
學生們放了寒假,意味著快過年了。
張嬸小賣部裡進了不少新零食,鋪子門口更是擺上了花樣繁多的小鞭炮。
一年之中,也就在這個時候小孩子們的消費能力比較強,從早到晚,不停有孩子三五成群地結伴過來買東西。
李追遠也走過來買東西。
“遠子哥!”
“遠子哥!”
虎子和石頭他們對李追遠熱情地招手。
他們倆其實也拿到壓歲錢了,但平日裡手頭緊,一拿到錢就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早就花光了。
這會兒,倆人屬於陪著兜裡還有錢的孩子過來的,向他們主動介紹著哪種炮好玩,以期買完後,自己也能順幾個玩玩過下癮。
見遠子哥也是來買炮的,他們倆馬上就熱情地站到李追遠身側,充當起了參謀。
李追遠拿了幾盒炮和螢火棒,然後問道:“你們要什麼,自己拿呀。”
倆人眼睛當即一亮,卻都各自只拿了一盒最便宜的。
“再多選幾盒。”
見遠子哥如此豪氣,倆人也就不扭捏了,選了幾盒自己喜歡的。
李追遠付完賬就走了。
虎子和石頭則揣著炮,跑那幾個孩子面前很是牛氣地炫耀起來。
回到家,李追遠走到正在編紙人的潤生面前:
“潤生哥,給我兩根菸。”
“好。”
潤生將兩根細香點燃,遞給了男孩。
男孩拿著香,走到阿璃面前,將一根燃香遞給阿璃。
然後,男孩女孩開始把炮放在各個地方,倆人一起用香去點。
壩子以及下方的菜地裡,不時傳來炮聲。
陰萌手裡拿著墨斗走出屋子,輕扭脖子的同時,看著下方玩鬧的倆人,一時有些恍惚:
“他們可真有趣。”
潤生應了一聲,問道:“你也想放炮?”
陰萌點點頭:“好呀,要過年了嘛。”
“你等著。”
潤生放下手中藤條,進了裡屋,然後抱著八個二踢腳出來:
“來,放吧。”
“放這個?”
“對啊,再不放就要過期了,現在應該還能聽個響。”
“我爸呼我了,我爸呼我了!”
譚文彬腰間繫著一個傳呼機,一邊手指著那裡一邊挺胯走出,這姿勢,像是骨盆錯位。
期末考試成績好,譚雲龍給他買了個傳呼機,自那之後,他就一直把它別在腰間,為了搭配它,還特意去鎮上又挑了一條牛仔褲和皮帶。
潤生:“你爸呼你臉上了?”
“呵,我知道你這是嫉妒。”
譚文彬繼續挺著胯,像是隻螃蟹一樣走下了壩子。
這動作,引得後頭的陰萌和坐在壩子上喝茶的柳玉梅都露出了笑容。
譚文彬小跑著來到張嬸小賣部回電話,然後,他又跑了回來,對還在地裡和阿璃放炮玩的李追遠喊道:
“小遠哥,我爸說待會兒派出所派人來接你和李大爺去,說是所裡送來一具奇怪的屍體,要你們去看看。”
“好。”李追遠點點頭,和阿璃一起離開了地裡,來到壩子上水井邊洗手。
譚文彬問道:“要不要我去喊李大爺回來?”
劉金霞那裡接了一個活兒,請李三江過去商量,現在人還沒回來。
李追遠搖搖頭:“不用了,我們去就行了。”
“好。”譚文彬也這麼覺得,太爺去不去都一樣。
潤生問道:“小遠,我們要去麼?”
“潤生哥,需要的話再喊你們。”
“嗯。”潤生走到壩子下面,把二踢腳的包裝紙撕開,將裡頭的引線牽出。
不一會兒,一輛警用三輪摩托開了過來,譚文彬一邊喊著“劉叔叔”一邊領著李追遠坐上了摩托。
等他們走後,陰萌拿著一根香,點了一根二踢腳:
“砰……啪!”
放完一個後,陰萌看向潤生,說道:
“我說,你們這兒怎麼這麼平安?”
潤生指了指遠處大鬍子家的方向:“小遠說,因為那裡有個大傢伙躺著,還沒死。”
“他什麼時候死?”
“不知道,而且也無所謂了,再有一個學期,小遠就要去上大學了,你再忍忍。”
同一時刻,坐在摩托車上的譚文彬也是不停搓著自己的手指,經歷過大刺激後,長久平淡的生活就顯得有些難熬。
來到所裡,譚雲龍親自出來接人。
譚文彬拔出兩根菸,先遞給了開摩托車的劉叔叔,又遞給譚雲龍:
“來,譚隊,抽根菸。”
譚雲龍接過了煙,問道:“又抽上了?”
譚文彬將煙盒塞回口袋,笑道:“哪能啊,這不是要過年了嘛,李大爺給我的。”
“小遠,跟我來。”
“好的,譚叔。”
譚雲龍將李追遠帶去了法醫室,譚文彬自然跟著一起。
“譚隊,這是……”一名年輕的女法醫見來的是倆年輕人,讓她有些錯愕。
她還記得上次和一位民間撈屍人老者聊過,對方提供了很多思路和見解。
這次不該是請那老者過來的麼,怎麼老者沒來?
“小王法醫,開始吧。”譚雲龍沒有做多餘解釋。
小王法醫領著眾人來到一臺擔架床前,伸手抓住白布邊緣後,她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
“譚隊,真的可以麼,我怕嚇到他們。”
譚文彬聳了聳肩:“放心吧,不就是巨人觀麼,多大點事。”
屍體雖然蓋著白布,但露出的雙腳已高度腫脹,證明它已經被浸泡過很久了。
“可不僅是巨人觀。”小王法醫揭開了白布,露出了一具腫脹的屍體,而且屍體胸口位置是空的,像是被挖了一勺的豬皮凍。
原本,小王法醫以為會嚇到二人,可誰知倆男孩直接一左一右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
“嘿,這個有意思啊,遠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