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薛亮亮的那句話,對他產生了觸動。
可能,正是因為自己一直想著如何演好自己,反而會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
李三江的臥室牆壁上,貼滿了神像。
這些,都是前年廟會趕集時,他一口氣買回來的,然後丟櫃子裡一直沒用,今兒個,都派上了。
其中有一幅畫,上面的老人面目慈善、仙風道骨,李三江將他擺在了中央位置。
他認為這是老子,其實……是孔子。
一天勞碌,他也確實累了,佈置完後,他就睡得很早。
然後,他做夢了。
很奇怪,似乎自從和小遠侯做了轉運儀式後,他的夢就變得格外多。
只是這次,夢境不是在鎮衛生院的樓頂,而是在馬路上。
扭頭一看右側,是熟悉的大門,大門一側,還掛著自己白天親過很多次的牌子。
身後,傳來腳步聲。
李三江回頭看去,看見了自陰影裡緩緩走出的嬌小身影,帶著極大的怨氣。
不做猶豫,李三江直接跑進了派出所。
女童站在派出所外,神情怨毒,嘴巴一張一合。
第一晚做夢時威脅聲聽得清清楚楚,她要自己死;拖拉機上打盹兒時,她聲音模糊了。
而現在,
自己只能看著她小嘴不停一張一合,雖然完全聽不到了,但她應該罵得很髒。
“嘿嘿。”
李三江笑了笑,然後自顧自地躺下來。
遇到能講得了道理的,他不介意拉下老臉,求一求說說軟話,甚至讓他跪下來磕頭都沒啥問題。
但邪祟到底是人變的,有些人能溝通得了,可有些人,就是沒法交流。
遇到這種的,多搭理她一下都是浪費精力。
至少在夢裡,李三江是見過世面的,怎麼說也是在夢中故宮帶著一群殭屍跳過操的領隊。
因此,李三江直接躺了下來,雙手疊起,放在自己肚臍眼上。
累了,睡起了覺。
現實裡的屋外,薛亮亮邊擦著頭髮邊從淋浴房裡走出,他有些好奇地看著屋子斜對面的那棵柳樹。
柳樹枝條不停在擺動,像是被風吹起,可是奇怪的是,他這裡卻一點風都沒感受到。
“奇了怪了,風怎麼就吹不進來?”
他也沒做多想,主要今兒個的遭遇太離奇,沒心思再去研究什麼風向了。
回到臥室時,看見李追遠坐在書桌前打開臺燈看著書。
湊近一看,發現上頭的字密密麻麻,且小得離譜,不由擔心道:
“晚上看這麼小的字,容易近視的。”
“不會的,亮亮哥,看習慣了,憑感覺掃一下就能認出內容了。”
“這麼神奇?”薛亮亮倒是不覺得李追遠在說假話,先上了床。
老式木床的特徵是,足夠寬敞。
“小遠啊,你是睡外頭還是睡裡頭?”
“我都可以。”
“那我還是睡外面吧,小孩子睡裡面有安全感。”
“嗯。”
“你打算什麼時候睡覺啊?”
“再看一會兒我就去洗澡睡覺。”
“我覺得吧,把這些當興趣愛好就可以了,還是得多花費心思在學習上。”
“嗯,我知道的。”
放在以往,薛亮亮肯定會多勸好幾句的,可今兒個,他卻勸不動了,仔細想一想,自己今兒個還真靠著李追遠讀的這些不成用的書幫了大忙。
因此,他不由轉變語氣道:“小遠啊,想想還真挺有意思,在前天之前,我真的沒料到過這世上居然真有這些東西,但不知怎麼的,我好像也沒怎麼害怕,不是不怕,而是沒那麼慌亂。”
“恐懼源自於未知,亮亮哥你都把白家娘娘老家查出來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確實。不過,你說,我要不要也看一點這方面的書,你有推薦麼?”
李追遠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些書是我太爺的,我不能做主借給你,你得先問我太爺。”
“那算了,你太爺是專做這一行的,這些書應該都是他的寶貝,肯定不會輕易借給外人。”
這一點,薛亮亮倒是想錯了。
這麼多年來,李三江就只是把這麼多箱書放在地下室裡吃灰。
“小遠啊,你們村的電話是多少啊,咱們留個聯繫方式?”
李追遠報出了村委那邊的電話號碼,順帶把村裡小賣部的電話也報了。
一般,村子裡人想打電話都是去這兩處,外頭有電話進來也是打這裡,說了要找誰後就掛斷,留時間喊人,等過個一刻鐘再打進來。
李追遠記住這電話號碼,也是期待著媽媽能打給自己,而媽媽果然沒辜負自己的期待,一次都沒打過。
“算了,我寫一下吧。”薛亮亮下了床,走到書桌邊,拿紙筆把號碼寫上,然後嘆了口氣。
李追遠雖然一直頭也不抬地在看書,卻還是能做到一心二用,說道:
“亮亮哥,你是不是要說以後會有一天,家家戶戶都會裝電話?”
“會有這一天的,你信麼?”
“我信的,不過現在似乎流行的是尋呼機。”
前幾年,bp機開始進入國內,並且迅速大規模流行,城裡的年輕人更是以腰間繫著一臺bp機為榮。
“我正準備也搞一臺呢,那我就一起弄了,送你一臺吧,咋樣,小遠?”
李追遠搖頭:“我用不上呢。”
“哦,對了。”薛亮亮一拍腦門,“說要給你買零食和玩具的,結果給我弄忘了,等我回學校後,給你寄來。”
“謝謝亮亮哥。”
“那我先睡了啊。”薛亮亮重新上床,很快,他就睡著了。
李追遠把手中這一卷看完後,去淋浴房洗了澡,經過太爺臥室前時,隔著門板也清晰聽到了太爺的鼾聲動靜。
看來,太爺睡得很香呢。
回到自己臥室,把一枝新的牙刷放在了臉盆裡,然後爬到床內側,躺下,睡覺。
翌日,薛亮亮很早就醒了。
他這人有個特點,就是睡眠質量高的同時睡眠時常比較短,只需要別人一半的睡眠時間就能獲得比別人更好的精力恢復。
睜開眼,看了一眼旁邊還未醒來的李追遠,薛亮亮不禁想到,要是這孩子以後真考進了海河大學和自己做了校友就好玩了。
輕手輕腳下床,看見了臉盆裡的新牙刷,他拿起臉盆,準備去洗漱,剛拉開門。
“媽呀!!!”
薛亮亮直接嚇得手上的臉盆都摔在了地上,洗漱杯毛巾和牙刷撒落了一地。
任誰一大清早打開門,門口不聲不響地站著一個小姑娘,怕是都會被駭到。
李追遠被吵醒了,趕緊下了床,一邊揉著眼一邊跑過來,用另一隻手牽住了秦璃的手,催促道:
“亮亮哥,你快去洗漱。”
“哦,好。”
薛亮亮馬上撿起東西出去了,他不知道的,李追遠再晚下床片刻,他可能就會落得個遍體鱗傷。
因為李追遠握住阿璃的手時,阿璃的身體就已經在顫抖了,這是即將暴起的徵兆。
原本,按照以往習慣,李追遠是能睡懶覺的,就算阿璃來了自己沒醒,她也會安靜地進來坐著等自己醒來。
只是薛亮亮昨晚睡這兒,打斷了這一習慣。
而且,因為他這一嗓子,把全屋人的早飯時間都喊提前了。
洗漱完,正吃著早餐時,村裡小賣部的張嬸隔著麥田對著這裡喊:“三江大爺,電話!”
“哦,來嘍!”
李三江夾些鹹菜進去,然後拿著筷子端著粥碗一邊扒拉粥一邊朝外走去。
來到小賣部,等了一根菸的功夫,電話再度響起,接了,是英子舅媽陳小玲打來的。
電話裡說,養殖場老闆已經被找到了,死在鎮上的寡婦家裡,那寡婦還挺情深義重,正準備給他辦喪事呢。
結果東西沒找到,說是那歌女也來過,他們仨人經常在一起。
那歌女不是本地人,工作場所也去問詢過了,說人上週不打招呼就不來上班了,登記的身份信息也是假的。
目前懷疑遺落的首飾和瓷瓶都在那女的手裡,可現在想找到她難度很大。
倒是周海應該要被洗清嫌疑了,中午就會被放出來。
陳小玲焦急地詢問他們夫妻倆該怎麼辦,因為昨晚她又做噩夢了。
李三江耐著性子安慰了她幾句,囑咐她等周海出來後,倆人一起去狼山支雲塔下燒個香。
陳小玲有些忐忑地問這就行了麼?
李三江又建議他們今天把另外四座山,也就是軍山、黃泥山、馬鞍山、劍山都燒一遍。
其實,到底有用沒用,李三江心裡也沒譜,他主要是不想再繼續攙和這件事了。
昨兒個自己和那白家娘娘也算是斷了,惡斷也是斷。
他就再也犯不著為那周海夫妻繼續趟這趟渾水了,又不收錢,又不是近親,那玩意兒又那麼兇,何苦呢?
再說了,本身是他們自己貪心犯賤起的事,自己早已仁至義盡。
想著要去燒五座山的香,陳小玲底氣不由足了,在電話裡對李三江不停感謝,然後掐著秒數快到60時掛了電話。
張嬸笑吟吟地道:“三江大爺現在活兒是真多,我去石港批發部進貨時都聽到有人在議論你的事了。”
“也不盡是好事,湊合著過唄,來,給我來包大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