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月明
帕子上的字一清二楚,是秦松偷情最好的佐證。
姚縣令橫眉冷對:“秦松,證據確鑿,你難道還要狡辯嗎?”秦松確實還想掙扎一下,但在見到怒氣衝衝走來的羅娘子那恨不能將他剝皮碎骨的眼神時,喉頭一噎,兩隻眼珠亂轉,臉色慘白的轉了口風,吭哧著搜腸刮肚,才很沒底氣的說了一句:“就算確有私情,那也不能斷秦某的罪啊。您可不能......” “啪!啪!”兩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公堂,也打斷了秦松的話。眾人皆驚。 羅娘子髮指眥裂盯著秦松,掌摑的手雖然放下,但與脫口的話一樣,帶著難消的顫抖,“一巴掌是替我父親打。另一巴掌是我為我自己。你個狼心狗肺,禽獸不如的東西!是我當初瞎了眼,當你是個人,沒想到你竟然惡毒至此!若非沈大人及時點醒我,我還被你矇在鼓裡,下一個你要殺死的是不是我!你還我父親來!”幾句話說的極快,話音未落,羅娘子又抬起了手。眼見著她叫喊著就要與秦松廝打起來,兩旁的衙役急忙上去分開二人,費了好些力氣才將她按住。 所謂的點醒,其實是沈昱上演的一出詐降計,假稱秦松已自首,將主要罪責全部推諉到羅娘子身上,讓自己由主犯成了被迫的從犯。由於演技極佳,羅娘子信以為真,這才悔不當初,和盤托出。 羅娘子被壓在地上不得動彈,好一會兒才恢復了冷靜,趴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肅靜!”姚縣令一拍案,哭聲遽然被掐斷。 羅娘子抬起身來,抹去臉上淚水,正了神色,朝著堂上的姚縣令鄭重道:“大人,民女要狀告無恥秦松居心叵測,不但欺騙民女,意圖借民女之手害家父性命,而且半年前家中幼弟的夭折也恐與他逃不了關係。” 接著,她將秦松是如何在她與父親之間生了嫌隙的時候,騙她將藤信草放入父親房中的,又是如何覬覦羅家財產,借送禮之名殘害了她幼弟等事一一說了出來,其中還牽扯到幾個羅府與秦家的下人。在羅娘子的鑿鑿證詞,及其他人證、物證紛紛驗證之下,秦松當即就被斷了罪。 “秦松:原道商賈良人,實則市井兇徒。鄙陋豎子,欺孤兒寡母,詐小門薄戶,竟負兩條人命!當即斷首,以快人心,”姚縣令當堂便下了判詞,了結此案,“羅娘子:身猶未字,春心暗懷。一情障目,違逆尊長;驕縱無知,殞命父胞。玉骰嵌紅豆,相思骨竟作厲階;喬木喪斧斤,可憎才真成禍水!卻憐羅氏遺脈,惜小兒懵懂,且留膝下,侍奉病母。”“範氏母子:狐仙緣起,深巷酒香。羔羊跪乳,斷手猶孝母;寸草春暉,眾唾亦舐犢。痛羅生不義,使其府內藏畫盡歸汝,頤養天年,聊解潦倒之憂。”姚縣令乾脆果決的聲音,伴著驚堂木手起手落,震徹之間烏鵲驚起,滌盪萬千浮光塵埃。 陰雲散去,天日重見。 方寧聽著那動靜可比以往舒服多了,拉著沈昱走出衙門,此時才感覺鬱結在心頭的一口氣全然消散。 二人相視而笑。 “沈大人!方娘子!”身後忽然有人叫住他們。 是範婆婆帶著剛被放出來的範黎,踉踉蹌蹌地向他們一邊喊一邊跑來。 “範婆婆,二位如此匆忙,不知是有何事?”方寧見狀連忙攙扶著她。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娘與我決心要離開吉榮縣了,”範黎向兩人揖手道,“我娘見方才二位大人將此畫給我時多有不捨,便想將它送給二位,以表恩情。”他說著,從袖中拿出那幅天魔仕女圖,遞與二人。 “這......”方寧與沈昱兩人相互看看,不知如何是好。 範婆婆見他們遲疑,立馬強硬地將畫塞到方寧手中,誠懇地向兩人解釋道:“我們娘倆眼下要遠行,帶不了這麼貴重的東西,就連羅府的藏畫也準備去折成銅錢。二位大人救了我們的性命,要是不拿著,我們心裡也過意不去。” “既然如此,不如便用錢買下吧,”邵夫子的聲音從旁側插進來。他走到方寧身旁,對她挑挑眉,意味深長道:“此畫與眾不同,能見到則是命中有緣。去羅府贖,恐怕千金也難。不如低價買下,也算全了別人的心意。” 方寧聽出了話中含義,雖對師叔讓她買畫的目的有些疑惑,但還是依言照做。 待辭別了范家母子,方寧想問問買畫的用意,怎料轉過頭一看,人已無影無蹤。 此間,沈昱看出邵夫子似有所指,拍拍方寧肩膀,道:“他不願意說,外中玄機我們自己參悟吧。” 方寧只好回到知縣府的別院內,入了夜,點上燈,將畫卷平整地在長桌上鋪開,與沈昱一道細細揣摩。燃燭過半,仍無所獲。 方寧揉揉酸澀的眼,從案前直起身來,望著窗外漸沉的月夜,倦
意頓生,不禁走到窗邊的小几前,突發奇想,倒了一杯壺中酒作吟。酒香飄溢,吸引了琢磨畫的沈昱。他打了個哈欠,吸吸鼻子,道:“你喝的是什麼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