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剖析
風花忽起,飛鳥掠空,日光透過綠蔭投下碎影。
羅娘子前腳剛走,方寧後腳就穿過小徑,回到羅畫師的屋前。她手上摘了一片梧桐葉,對著陽光觀察著葉面的紋路,餘光正巧瞥見站在門前出神的沈昱。 方寧本想出聲喚他,可看著沈昱這無知無覺的模樣,眼中攸地劃過一道狡黠的光,旋即又改了主意。她一邊牢牢盯住沈昱,不肯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一邊放輕步子繞到他後面,打算嚇他一下。 “嘿!師兄!” “哇啊啊——” 儘管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方寧冷不丁地從後面跳出來,攀著他的雙肩往他身上一撲時,沈昱還是被驚得渾身毛都炸開了。 他接連後退了幾步,心有餘悸地靠著身後的門板,轉頭看到方寧扶著牆在一旁樂不可支的樣子。 簷下日華傾瀉,少女上披水綠色外衫,下著銀硃長裙,巧目倩兮,風姿綽約。 她只顧著笑,幾乎是前俯後仰的,手上的那隻梧桐葉早在她朝沈昱撲過去的時候落了空,晃晃悠悠地飄蕩,隨風而去,彷彿將他先前周身凝重的氛圍也一同帶去了。 “你啊......”沈昱望著,心神恍惚須臾,無可奈何地站直了身,忍不住跟著她一起笑起來,“真的是從前一樣。和你呆一起久了,不是嚇死就是在嚇死的路上。” 方寧止住笑,穩住身形,正神道: “師兄方才在屋裡可有所發現?” 沈昱聞言微微頷首,隨即看了看四周,確認左右無人後,示意她跟自己來: “外面耳目眾多,師妹與我進去說吧。” 他將方寧帶到放在羅畫師房裡原先擺放著騰信草的位置,指了指桌上留下的花盆印記,道:“你看,大約是之前搬走的人太為匆忙,尚未來得及清理。此前咱們驗屍來時,我曾留意過這些花卉,樣式、位置我記得清楚。方才在房裡一看,就覺數量有異。我問過了羅府的下人,他們卻說原先那些地方擺的都是一樣植物,還都是羅娘子置辦的,那便是——” “騰信草。” 見方寧與他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那名字,沈昱不免有些錯愕,微微睜大眼睛: “師妹也知道了?” “是。”方寧將剛才的經歷講述一遍,從懷裡拿出裝著藥草殘渣的袋子遞與,示意他辨認,“藥草一行師兄跟著師父學習多年,比我更精通。” 沈昱詫異地接過布袋,望聞一番,鄭重且肯定道:“確實是騰信草。” 就在方寧欲開口時,敲門聲從前廳傳來。 “問兩位大人的安,娘子方才想起老爺房中有蘭花,喚我來為房中的花卉添水。” 方寧與沈昱見過這位小廝,此時他手裡提著花澆,怯懦地站在門口,得了兩人的准許才進了房間。 “我聽聞這幾日羅夫人身體抱恙,家中事務都是羅娘子主持的,你家娘子想必受累了,倒難為她能想得起來這點小事。”方寧目光隨著小廝的動作流轉,不經意地隨口在一旁提了一句。 “府中事務大多還是夫人操心,不過這老爺院裡還是娘子管得多。許是娘子有些時日沒做了,這才忘了。”嘮嗑起來,那小廝神色也放鬆了許多,頓時嘴裡沒了個把門的,什麼都一股腦兒地往外說。 方寧與沈昱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顯然都回想起了小廝此前稱羅畫師與女兒由於婚事出了嫌隙,因此換了他侍候羅畫師作畫的事。 二人默契的決定,可從此入手,深入打探。 在方寧細問之下,小廝才謹慎又興奮的聊起:“此事關乎我家娘子名聲,還望兩位大人聽了後切勿外傳!” “我聽伺候娘子的姐姐說,娘子已有了意中人,想與其成婚。有一次兩人私會被老爺發現,氣急了,直言娘子的婚事他早有打算,想要將我們娘子嫁與益州城裡的知府做續絃!那知府年近六旬,娘子怎麼肯!自然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才逼得老爺暫且擱置了她的婚事。” “看來羅家父女之間並非沒有矛盾,”待小廝心滿意足地說完閒言碎語離開後,沈昱手臂抱胸,摩挲著下巴,思忖道:“羅娘子焚燬騰信草,分明是知道此物有害,是一種心虛的行為。” 方寧帶著即將撥雲見日的雀躍,道:“想必師兄很清楚歡心蘭與藤信草互相作用的藥理。我覺得此案的殺人手法已呼之欲出了。” 沈昱點點頭,又搖搖頭,想起遇到羅娘子同貓兒偶遇自己的場景,仍有疑惑,“種種跡象皆指向秦松,說他沒嫌疑簡直無稽之談。我本以為是秦松設計的一場謀殺,偏偏又扯上了羅娘子。難道是咱們估算錯了?秦松只是她的障眼法?” 方寧不以為然道:“他們畢竟是親生父女,雖在婚事上不和,但
犯不著這樣狠的殺人吧。依我看,就算是羅娘子行兇,也極可能是被人教唆,與那位“意中人”脫不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