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五wu 作品
第三十一章·套路
“嗐!有什麼可惜的?那羅晉顏是少年風光了一些時日,可他如今已是江郎才盡,你要與我說他的畫——哼哼!不過是欺名盜世之人罷了!”彭啟明說上了頭,冷嘲熱諷道。 沈昱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求教道: “學生願聞其詳。” 彭啟明撫著下巴上的長鬚,似是回憶起了什麼:“那就還要從五年前範黎那小子的事說起了,現在想來他還是和你一樣的青年才俊哩!” “你不知道,這範黎的母親原是世家孤女,其父死後獨木難支,越禮奔行客,相與苟合而得範黎。然行客亡走,難持生計,於是掩涕為秦婦,做了秦家的繼室。範黎此時也隨著她進了秦府。”他說著擺擺手,面上說不清是不齒還是憐憫。 程元正聽了這話來了興趣:“也是稀奇,這女子未嫁先孕,怎麼還能被秦家相中呢?” “元正此言差矣,豈不聞先帝那位,亦為蜀地孤女哉?”彭啟明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道,“其母入秦府時,秦老爺子已是風燭殘年,未能使其母誕下一兒半女,不久後便撒手人世。你們別瞧如今這躍仙樓生意蒸蒸日上,可在當時秦家全被秦老爺子的弟弟把控,秦老闆都得讓他三分,何況是不知生父、野合而出的範黎?” 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嘆息一聲:“那小子在工筆上頗有天分,尤其善畫人像,有當一日定能成為人中龍鳳!只可惜偏偏遇上了羅晉顏那廝——” “我與他同事那麼多年,早已悉知他的脾性。羅晉顏此人,年少得天恩,揮筆泣鬼神,往往一張畫千金求。他自視甚高,卻被那些凡貨俗物早早磨盡了才氣,變得只知金銀,不通文墨。後來他的畫技不進反退,再無人買他的畫,妻女也困苦起來,”彭啟明搖了搖頭,話語中帶著嘲諷和惋惜,“他平日為人方正,可一遇上書畫便如同變了個人一樣。此番打擊之後,他就走了歪門偏道,為了一個名聲,去求了範黎為他代筆。” 沈昱聽到這裡,腦中的思緒頓時茅塞頓開,已然猜到後續,而面上依舊附和著彭啟明的話問道:“學生不解。範黎既然靈才斐然,那又何必去為他人代筆?而羅畫師請他代筆,倘若一朝被揭穿,豈不是就身敗名裂了?” “我見你才智聰慧、少年老成,沒想到也是個少不經事的!”彭啟明笑罵道,“做我們這個行當的,凡事都講一個名。想要出名,不是畫的好就足夠,要才藝與運氣、手段並用才行。羅晉顏當年有祖業為其撐腰,旁門左道信手拈來。你看範黎此人循規蹈矩,又無家世人脈傍身,這樣一個人怎麼曉得去爭名逐利,又怎麼能爭得過呢?” 原來是這樣,沈昱唏噓不已,秦家唾棄他,連帶著他母親一起遭人白眼;畫壇不認他,他憑自己手藝謀一條出路都困難。範黎進退兩難,才不得不為他人做代筆謀生。 “再說那羅晉顏,他自然怕有朝一日被揭穿,而且怕得很,”說到此處,彭啟明所有表情都化作了滿臉的嘲諷和不屑,“他後來因為分銀抽成與範黎起了嫌隙,範黎一氣之下便揚言要將他代筆一事昭之於眾——” “後來的事便分明瞭。” 羅晉顏趁彭啟明出城拜訪友人之時,將譚林書院變作了自己的一言堂,栽贓範黎竊畫,以此把他逐出書院,又將他的右手一併砍去,使範黎以後都無法作畫,讓自己再無後顧之憂。 “範黎那時是我的學生,我這個做先生的卻沒能護住他,是我的失職啊!” 彭啟明說到動情處,嗓音生澀,他灌了一盞茶,歇了歇,緩了一口氣,繼續說。 “不過此事你莫要外傳,眼下羅畫師出了此事,我怕他會為眾人所疑。”他向沈昱囑咐道。 沈昱聞言點了點頭,應下了彭啟明的囑託。 彭啟明見他頷首答應,這才放下心來。可書院消息閉塞,彭啟明怕是不知,因為狐仙婆婆的事,範黎已經有了嫌疑。 “我遊經此地,本只是想求得一二幅名家畫作,不想竟偶然得知了此等齷齪,”沈昱那晚也見了方寧帶來的畫像,發自內心地為之扼腕道,“我雖未曾見過範畫師,卻已為之潸然淚下了。” 程元正見狀在一旁提議道:“如今那範黎已被斷了右手,即使現在去尋,也再不能畫出昔日那樣的作品了,不知啟明兄此處可有一兩幅範畫師曾經的畫作,也能讓我二人瞻仰一番。” “說來慚愧,他的畫作我也未能保存下多少來。”彭啟明放下茶杯垂下頭,失落地回答二人。 沈昱沉吟了一會兒:“如若沒有範畫師的,那先生也曾說過羅畫師年少時也有不少好畫。要是能求得一幅,我也算此行無憾了。” 不知是否是這話觸動到了彭啟明什麼地
方,只見他突然從失落中掙脫出來,好似想起了什麼,攸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