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費恩德羅公國(三)
擦過彼岸花叢的輕微窸窣聲打破了冥河畔的死寂。此地被明令禁止擅入,敢踏足此地的無非是兩個存在:死神達那都斯,或睡神修普諾斯。哈迪斯未回頭,眼神依然停留在波光粼粼的冥河上。幽綠的河水中,時而有靈魂漂浮而過,帶著死後未盡的執念,呢喃著無人能懂的低語。
“修普諾斯,如果你打擾了我的清閒,我不介意讓你體驗一下冥界的真正憤怒。”哈迪斯語氣冰冷,但透著一絲懶散,就像一個對打擾他的蟲子不屑一顧的獵豹。
“陛下真是好脾氣。”修普諾斯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輕快而帶笑。他緩步靠近,停在哈迪斯三米開外,低頭行禮,笑容恭敬中夾雜著幾分玩味:“看來陛下做了個好夢?”
哈迪斯依舊未轉身,目光從冥河移開,投向彼岸花叢,眼神冷清:“好夢談不上,不祥的預感倒是充足。”
修普諾斯心中一凜,神職賦予他對夢境的敏銳感知,但哈迪斯的夢卻像是被遮蔽了一部分。他不敢再隨意多言,只低眉垂首,將來意道明:“塔爾塔羅斯殿下請您前往深淵,有要事相商。”
冥王殿,聳立在冥府的核心,長年被濃重的陰霾籠罩。哈迪斯從花叢中起身,鴉黑的長髮順著他的動作垂落,翠綠的眼瞳宛若凍結的湖泊,沒有一絲波動。他邁步走向冥王殿,步伐沉穩,每一步都彷彿踩在生與死的交界線上,帶著一種肅殺的威儀。修普諾斯默默跟在身後,不敢再多言,只有腳步聲在這片死寂之地迴盪。
冥王殿內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寂靜得令人壓抑。哈迪斯一進入大殿,便感到一道深沉的氣息籠罩了整個空間。那氣息就像深淵本身,既古老又不可捉摸。他微微抬眼,看到塔爾塔羅斯已經端坐在神座上。
塔爾塔羅斯從陰影中露出半張臉,冷峻的目光注視著哈迪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的聲音低沉,彷彿直接從深淵裡傳出:“你來的比我預想的快。”
哈迪斯站定,神色平靜而冷漠:“深淵的主人開口,我當然不能遲到。不過,塔爾塔羅斯殿下,是什麼讓您大駕光臨冥府,還是說您終於厭倦了深淵的孤寂?”
塔爾塔羅斯輕笑,手指敲擊著神座的扶手,發出清脆的聲響:“烏拉諾斯逃獄了。”
一句話,如寒冰直插冥府的死寂中。哈迪斯的臉色未變,甚至連語調都沒有一絲波動:“哦。”
塔爾塔羅斯微微挑眉,似乎對哈迪斯的平淡反應感到意外。他補充了一句:“……是今天剛剛發生的事情。”
“除此之外呢?”哈迪斯抬起眼,翠綠色的瞳孔直視塔爾塔羅斯,淡淡問道,“殿下找我,僅僅是為了通報這個消息嗎?”
塔爾塔羅斯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繼續說道:“你看起來很鎮定,甚至有些過分了。假如你以為我能輕易找到烏拉諾斯,就太天真了。他用某件寶物遮蔽了自己的氣息,我無法在深淵中感應到他的行蹤。”
哈迪斯眼底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光芒。他的腦海迅速過濾出可能的寶物,最終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庫內埃?”
塔爾塔羅斯點了點頭,神色難得露出一絲讚許:“你的頭盔被偷走了,藉此掩蓋了烏拉諾斯的行蹤。而偷走它的人——正是你的冥後,珀耳塞福涅。”
哈迪斯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他曾以為竊取這件冥府至寶的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外來神只,卻沒想到是自己的妻子。他沉默了一瞬,冷冷問道:“她怎麼會與烏拉諾斯扯上關係?”
“這個問題,”塔爾塔羅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或許你應該親自問她。”
哈迪斯面色無波,實則心中已有一絲隱隱的不安。他深知珀耳塞福涅的性情溫婉,但在極樂淨土獨處多年,難免會有旁人乘虛而入。更何況,能說服她偷走庫內埃,必然有更深的陰謀。
“克洛諾斯和其他提坦是否安然無恙?”哈迪斯試探性地問。
塔爾塔羅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可不好說。我的職責只是看押烏拉諾斯,至於其他問題,蓋亞未曾要求我負責。”
哈迪斯盯著塔爾塔羅斯,翠綠色的瞳孔中浮現出淡淡的怒意。他知道塔爾塔羅斯所言非虛,但他的語氣卻隱隱暗示著——第一序列的其他存在,尤其是耶穌與陳清明,或許早已捲入了這場逃獄風波。
哈迪斯陷入了沉思。他從未低估過第一序列的複雜性,也從未真正相信過序列間的壁壘。隨著耶穌與陳清明不斷崛起,他們的力量不僅打破了時間的規則,還極有可能對神只的地位造成威脅。
“如果烏拉諾斯逃離冥府,他會去哪裡?”哈迪斯低聲問。
塔爾塔羅斯微微一笑:“或許,他會尋找舊日盟友,喚醒那片沉寂已久的提坦之地。或許,他會試圖奪回神王的王座,甚至顛覆序列的秩序。”
哈迪斯冷冷地開口:“無論他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允許。他曾是神王,但現在,他只是一名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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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塔羅斯站起身,幽幽地說道:“那麼,祝你好運,冥王陛下。希望你能夠在耶穌與陳清明之前,找到烏拉諾斯。”
哈迪斯目送塔爾塔羅斯離開,翠綠色的眼瞳中浮現出寒意。他心中已然明白,這場逃獄事件,或許不僅僅是烏拉諾斯的復仇計劃,更是某些深埋的陰謀,將第一序列與第二序列的命運交織在一起。
夜風在冥界從不溫柔,它攜著來自深淵的寒意,掠過哈迪斯身側,吹動了彼岸花叢的片片花瓣。這片鮮紅的花海,是冥界最美麗卻也最危險的景象。花瓣落入冥河,瞬間被河水侵蝕殆盡,只剩下漆黑的漣漪擴散開去。哈迪斯站在河畔,衣袍隨風翻飛,翠綠色的雙瞳映射出無盡的黑暗。
“珀耳塞福涅……”他的喃喃自語被風捲入夜空,飄向未知的角落。
冥界的靜謐中,一道低不可聞的笑聲忽然傳來,如同鋒利的冰刃刺入耳膜。哈迪斯眉頭一皺,猛地轉身,四周卻空無一人,只有彼岸花隨風擺動。那笑聲如幻影一般,頃刻消散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
極樂淨土,冥界中唯一一片充滿生機的土地。這裡春意盎然,溫暖的陽光常年灑在柔軟的草地上,鮮花與綠樹相伴,宛若凡世的世外桃源。然而,這一切卻是由冥後珀耳塞福涅的力量維繫而成。她在這裡沉眠多年,幾乎未曾踏足冥府的其他地方。
此時,在極樂淨土的深處,一抹身影緩緩浮現。那是一個高挑的女人,披著華貴的薄紗,長髮如夜色般漆黑,垂至腰際。她的面容絕美,卻帶著一抹不屬於生者的冷豔。正是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
珀耳塞福涅的手中攥著一頂漆黑的頭盔——庫內埃。它散發著濃郁的冥界氣息,但此刻卻被某種不尋常的力量所汙染,隱隱泛著深紅色的光芒。
“這是最後一步了……”她低聲喃喃,語氣中透著一絲焦慮和隱隱的決然。
突然,身後的草地上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珀耳塞福涅猛然轉身,卻見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從光影中走出。他眉眼深邃,唇角帶著溫柔的笑意,那雙藍色的眼眸如同星辰般深邃,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耶穌?”珀耳塞福涅瞳孔一縮,握緊了手中的頭盔。
“冥後陛下。”耶穌微微一笑,語調溫和,但目光卻鋒利得彷彿能看透她的靈魂,“看來,你的秘密比我想象中更加深邃。”
珀耳塞福涅冷冷地看著他,沉聲問道:“你怎麼來到這裡?極樂淨土從不歡迎外人。”
耶穌抬起手,虛空中浮現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他微笑道:“冥界的規則雖強,但終究擋不住我,尤其是在第一序列與第二序列的壁壘變得脆弱之後。冥後陛下,你知道我為何而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珀耳塞福涅語氣冷漠,將頭盔藏於身後,“如果你想挑釁冥界,請回去告訴哈迪斯,他的冥後從未畏懼威脅。”
“威脅?”耶穌低笑了一聲,神色淡然,“不,我不是來威脅你的。我是來告訴你,你的計劃已經暴露。”
珀耳塞福涅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她凝視著耶穌,試圖從對方的神情中找出破綻。然而,耶穌的臉上依舊是那抹溫和的笑意,既真誠又讓人捉摸不透。
“你以為你的舉動能夠瞞過塔爾塔羅斯的眼睛嗎?”耶穌淡淡說道,“庫內埃並非只是藏匿之物,它還攜帶著冥界的核心力量。你將它交給烏拉諾斯,難道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珀耳塞福涅的身影微微一顫,但很快,她恢復了冷靜:“烏拉諾斯的逃離是必然的,他的力量不應被永遠囚禁。難道你不明白嗎?塔爾塔羅斯只是想利用他的監禁維持深淵的穩定,但這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所以你的解決辦法就是釋放他?”耶穌的語氣依然溫和,但眼中的光芒卻更為銳利,“你將整個冥界,甚至是第一序列,都置於危險之中。”
珀耳塞福涅沉默了片刻,語氣低沉地說道:“耶穌,你無法理解。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
她的話未說完,整個極樂淨土驟然震動起來。天空中原本明媚的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厚的陰雲和紅色的閃電。草地上的花朵枯萎凋零,空氣中瀰漫著強烈的壓迫感。
“他來了。”耶穌抬頭,眼神一凝,“看來我們沒時間爭論了。”
天空被撕裂,一道巨大而威嚴的身影從裂隙中緩緩降臨。那是一個散發著無窮威壓的男子,周身籠罩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他的目光如同深淵般深邃,腳步踏過大地時,連極樂淨土都在顫抖。
“烏拉諾斯……”珀耳塞福涅低聲喚道,目光復雜。
烏拉諾斯低頭看向她,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謝謝你,珀耳塞福涅,沒有你的幫助,我恐怕還要繼續忍受深淵的囚禁。”
耶穌站在一旁,神情冰冷:“烏拉諾斯,第一序列的平衡不容你破壞。”
烏拉諾斯的目光轉向耶穌,輕蔑地一笑:“平衡?你們這些後輩,何時有資格教訓我?我的存在本就是平衡的基石,既然你們不懂得珍惜,那就讓我親自打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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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烏拉諾斯抬手,一股恐怖的力量湧動起來,整個極樂淨土瞬間崩塌,化為一片廢墟。
烏拉諾斯的笑聲宛如雷霆迴盪在天地之間,伴隨著他的身影緩緩升騰,極樂淨土徹底陷入崩塌。天空撕裂開巨大的口子,宛若一隻無形的眼睛俯視著冥界,令一切生靈不寒而慄。珀耳塞福涅的手顫了顫,緊緊攥著手中的庫內埃,她的目光從烏拉諾斯轉向耶穌,滿是複雜和掙扎。
烏拉諾斯的氣息鋪天蓋地,他的目光銳利而冰冷,宛若在審視一群不自量力的孩童。他的存在,彷彿濃縮了宇宙開闢時的狂暴與威嚴,每一步都讓大地微微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