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最後的積木
事實上,哪怕沒有從邯鄲帶回的數據,僅靠咸陽、房陵與新鄭的記錄,就足以讓參與其中的天文研究者沉默。
房陵人回來的時候,對完數據,他們認為有些不對勁。
但是孤例不證,兩例也太少,再等等。
等到新鄭的人回來,帶來了第三組測量成果,徹底讓眾人陷入頭腦風暴。
房陵距離新鄭差不多有五百里,測出的差距卻約為1.9寸。這與日影千里差一寸的假設,幾乎可以說是毫不相干。
所有的論證都建立在假設之上,包括從前那麼多先輩耗費心血的計算與構建,為理論不斷添磚加瓦。
突然抽走最底部的積木,上面搭建的整座樓就會坍塌得一塊不剩。
而這……是無法選擇、無法躲避的必經之路。
是他們親手取走了那一塊基礎,聽著它們噼裡啪啦轟然滑落,再腦中一片空白地推倒剩餘的殘骸,沉默又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著最後僅有的幾塊搖搖欲墜。
如果我們一直堅信的事物是錯的,那什麼才是對的?
天與地是什麼模樣?日月星辰在按照什麼運轉?日夜為什麼會更替?季節因什麼而輪換?
有人不再言語,而是整天盯著星空思索,常常一坐就是一夜;有人變得總是心不在焉,書寫時突然走神一動不動,直到整張紙浸滿了墨團;有人落寞而又憂傷,在空空蕩蕩的深夜,點燈翻看著過去的記錄……
他們等待著從邯鄲歸來的人,等待著最後落下的積木,也等待著一個新的開始。
“呼……”朱歡跳下車,接受檢查。
車則被衛卒引到一旁烤火消殺,這做法與某位二公子無關,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這樣對待外地的車輛。儘管不知根本的緣由,但要用火燎或用藥草燻,滅掉、清除其中可能攜帶的蟲卵、雜物才能放行。
朱歡其實從沒來過咸陽,這裡的建築看起來是那麼陌生,人來人往又格外繁華。
遙望過去,入目是看不盡的樓閣宮殿,他胸中似乎也因為這景象而擂鼓般鳴動,又或許是因為即將與同伴會和而感到戰慄。朱歡深呼吸著,盡力平復心續,眼前浮現種種,最後說:“總算到咸陽了,他們一定等了很久……”
尤逐看著做完消毒工作的車,道:“快些走吧,找到公子昌。”
最後一塊積木要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