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室廢人 作品

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五章:君權神聖(8)

 柴榮點點頭,他心中也是這麼想地,口中卻道:“無論是秀峰相國還是我這位七伯,都視孤為小孩子,孤只是忍不下這口氣罷了!”

 王僕想了想,道:“說歸說,做歸做。大王是準備承嗣大寶地儲君,話可以一句不說,但有些事情當做則做。否則朝中文武,難免以為大王軟弱,存了輕視之心!”

 這句話說到了柴榮的心坎上,他問道:“先生之言深合孤意,卻不知計將安出?”

 “揚湯止沸,莫如釜底抽薪!”王僕篤定地道。

 “哦?”

 “王殷此人將兵其實不成,其人廣攬金帛,只肥了自己,麾下將校。多是陛下及大王當年留守時所拔擢之舊人,大王如今當政,當廣示舊部以恩惠,如此王殷在都中,實際不過一土雞瓦狗耳!”王僕款款說道。

 “王文伯今日又在禁中為晉王講史?”馮道裹著大氅坐在相府庭院當中,昏花地老眼一面努力瞧著院中精緻一面淡淡問道。

 “是!”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李谷坐在一旁喝著茶應道。

 “那是個難得地書生,聰明睿智還在其次,尤難得的是勇於任事,便此一條。就是老夫也及不上啊!”馮道縮了縮脖子,感慨道。

 李谷容色平靜,沒有搭話。

 “王殷彈劾晉王的表章,主上看過了?”馮道問道。

 “看過了,已經發回中書門下了!”李谷答道。

 王殷入京帶地隨從太多,其中不乏惹是生非之輩,前幾日他的幾名親兵在南城騎馬過市橫衝直撞,被開封府巡檢潘美率人當街拿下,一頓板子打得這些桀驁武夫鬼哭狼嚎。王殷大怒。當日便闖到開封府去興師問罪,當日輪值的推官恰好是王僕。王僕雖然交還了這些親兵,卻義正詞嚴告誡王殷要勒束部眾不得生事,王殷眼中哪裡放得下王僕這等小人物,當堂便怒罵起來,王僕卻不卑不亢,冷冷回了句“當今天子姓郭不姓王”便令衙兵將王殷等人趕了出來。

 受此奇恥大辱,王殷自然不肯善罷甘休,當日晚間便拜表參劾晉王柴榮治署不嚴唆使書吏侮辱朝廷重臣。

 他是節度使,表章不經中書門下,直接由樞密院遞入內宮。

 昨日表章由內宮發回了中書門下,詭異的是,上面連一個字的批語都沒有。

 皇帝再次將皮球提到中書來了。

 李谷輕輕搖頭,國家多少事情,王殷還如此胡鬧,皇帝偏偏不表態,和宰相們鬥心眼。

 此事柴榮已經聲明迴避,但中書三位宰相,卻誰都不肯來拿這個主意。

 若是下敕申斥乃至罷黜王僕,無疑立時得罪了儲君,眼見皇帝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萬一儲君即位,王僕鐵定是要大用的人,平白無故,誰肯招惹這個大敵?

 然則王殷也不是好惹地,他是擁立功臣,節鎮之首,又是皇帝的結拜大哥;柴榮掌管中書門下,若是中書門下駁回了他的奏議,他只怕立時便會拜表參劾三位宰相逢迎柴榮處斷失當,這等晦氣事,自然也沒有人肯出頭。

 這種飛來地麻煩,誰肯招惹?

 “正事還忙不過來,誰顧得上他!”李穀道。

 “拖一拖也好!”馮道點了點頭。

 李谷看了一眼這位四朝圓老,延州的封建疏,皇帝發到他府侯他裁斷已經有一個多月時間了,這老傢伙卻彷彿沒事人一樣便這麼拖著,皇帝卻也不問,也是咄咄怪事。

 馮道有些睏倦,兩眼耷拉著道:“如今好多大事,輕重緩急還是要分一分的,這種事不是急務,晚些處置無所謂的!王殷那匹夫若是敢參劾中書,自有老夫頂在前面,你們放心就是!”

 李谷苦笑:“延州的事情,令公也該有個處斷才是!”

 馮道抬起眼皮,似乎才想到還有這麼一檔子事:“是上次宮裡發來的那道表章吧?我這陣子身子不爽,還未曾看呢!”

 李谷鬱悶得險些吐血,卻又不好說什麼:“令公還是早日處斷地好,中書那邊都等著呢!”

 馮道輕輕搖了搖頭:“你們怎麼看?”

 李穀道:“封建之權是君權,連中書兩府都無權置喙,李文質等人擅請封建,是僭越,就算不治罪,總要嚴旨申斥才是。這個例子開了,各地諸侯豈不都蠢蠢欲動,那還得了?”

 馮道冷笑:“何為君權?”

 李谷愕然。

 馮道拄著柺杖緩緩站了起來:“所謂君權,不過是代天行治之權罷了,何為天?君上為臣子之天,社稷為君上之天,萬民為社稷之天。所謂君權,

實為民所授,老百姓喜歡姓郭的當皇帝,當今才能坐穩大寧宮,老百姓不喜歡耶律德光這個外來人,他便得夾著尾巴逃回北方去。君權……不過就是這麼個東西,說神說聖,都是自家編的鬼話,黎庶是神,百姓是聖,君權之神聖,皆因其背後便是民權,若論起君權,李文革那點子破事,遠及不上大河河工來得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