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一章:銀綏線(7)
一直等到天光
放亮,城上的守衛這才打開了城門,走出幾個人來詢問交涉,卻還是不許入城。
王樸一面等著,一面上下打量著這幾個官兵。
這些人身上穿著制式的袍子不假,不過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這些兵身上的袍子都是深黑色的,窄小的袖口是白色,頭上戴的幞頭也是全黑,只在最下面有一圈白,手中沒有拿刀槍,卻一人提著一根長短一致的鐵棍。每個人的胸前都縫著三個字,全是天干數,都以“甲”字開頭。後面的兩個字卻各自不同。
“你們是八路軍李節帥麾下麼?”
等著也是等著,王樸索性盤問起這些守城軍士來。
那個領頭的軍官一躬身:“大人誤會了,咱們不是軍中弟兄,幾位袍澤還有在下,全是州治按察曹治安科轄下地巡官,學名叫做警察!”
“警察……?”王樸皺著眉頭緩緩唸叨著這個新名詞。
那個巡官依舊不卑不亢地道:“正是。治安科警戒地方察知盜情,故此卑職們都叫做警察……”
王樸含笑搖了搖頭,這個李懷仁,新鮮花樣總是層出不窮,就連站堂巡街未入流的衙役班頭都改了“警察”這好聽的名兒。
少頃城門打開,李彬親率延州文武臣僚出城迎接,口中連說節鎮出兵州治戒嚴。為使團一行帶來不便。屢屢致歉。王樸雖然名滿天下,卻也不好在李彬這加了使相銜的人面前拿大,謙遜了一番後率隊入城。途中王樸留心觀察,延州文官一系變動不大,秦固文章等人都隨侍在後,只多出來一個面容醜陋臉上溝壑縱橫的老書生,他不認得那是延州府衙三駕馬車之一的蕭涯離,只當是李文革新提拔上來地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文革奪了州權。人事上有所更張也是情理之中事。他並不以為奇。不過對於秦固等人的新官銜,王樸倒是頗費了些心思琢磨。
與文官系統不同,此番跟隨李彬前來迎接的軍方將領只有前些日子剛剛由樞密院加了五品遊擊將軍散秩的周正裕一人。那道命令乃是王樸親手草擬,因此不由得對他多看了幾眼,去年來延州的時候王樸曾經見過周正裕,因此此番再見倒也尋常。
在節度府宣讀詔書,李彬以觀察使身份代李文革跪接。詔書內容卻也沒有什麼稀罕。平滅慶州兵亂,朝廷賞功。將李文革的加銜由檢校太保升為檢校太傅,衛府職務由右驍衛大將軍升為右衛大將軍,並詔命李文革兼知慶州軍政,李彬也跟著沾光,檢校司空的加銜晉為檢校司徒。
客客氣氣送走了王樸,府衙眾人漸漸散去,李彬地神色卻陰鬱了下來。秦固看在眼中,卻不說破,待眾人走光之後方才微笑著開言道:“懷仁檢校太傅,眾人皆歡欣,相公獨向隅,卻是為何?”
李彬揮袖不悅道:“子固不要來氣我,你當這道詔書是好事麼?”
秦固聞言一怔,正色道:“這是朝廷認可了懷仁出兵慶州地事情,難道不好麼?”
李彬嘆息著搖頭道:“雖然不知內情,但朝廷……是與懷仁生了嫌隙了……”
秦固大驚:“相公何出此言?”
李彬點著供在當廳的詔書道:“加太傅也好,右衛大將軍也罷,都無非是尋常籠絡之術罷了,可以不必理會。詔命懷仁兼知慶州軍政事,這便是當道之人猜忌懷仁的鐵證!”
秦固更加不解:“這擺明是信任,怎會是猜忌?”
李彬冷笑:“若真是信任,就不該僅僅是兼知慶州這麼個差遣,而是直接給懷仁或者我加慶州刺史職事。這道詔書不像是當今天子的做派,貌似大度卻暗藏狹隘,若我猜的不錯,當是那位晉王的首尾了!”
秦固沉吟半晌,問道:“相公的意思,這是晉王在向懷仁妥協?”
李彬轉回頭嘆道:“若你是執政,李懷仁一口吞下了慶州,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秦固想了半晌,不得要領,李彬道:“我是說,按照規制,該當如何處置?”
秦固這一次沒有再猶豫:“自然是嘉獎其功,然後另派刺史接管慶州!”
李彬捋著鬍子點了點頭:“是了,若我是宰相,必然如此辦理。懷仁縱然不滿,卻也不能公然抗旨吞併慶州,除非他現在就想舉旗造反。”
秦固有些不以為然:“顧忌懷仁的情緒,也是自然之理,畢竟現在他領兵在前方為朝廷收西北。此時令他不快,總是不好的!”
李彬點了點頭:“若是當今天子,當然做如是想。那是個心胸開闊的厚道人,做事情痛快乾脆。既然想籠絡懷仁這個人。一個慶州舍了也就舍了,就算是懷仁主政,慶州也是大周王土。雖說用了權謀手段,卻算不得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