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一章:銀綏線(2)
五月的草原,正是夏草初成的時候,整片草場上鬱鬱蔥蔥,滿眼盡是無邊無盡的綠,在蔚藍天際上飛翔的禽鳥眼中,這片草場便如同一張厚厚的綠色毯子,橫亙在西側的契吳山脈和東面的無定河之間,正是上天賜給遊牧民族牧馬放羊的天堂。
唯一略顯刺目的是,以無定河為界,河兩岸的“草毯”厚度有一個極為明顯的顏色落差,東岸的草場去年秋季被關北軍一把火燒成了白地,今年卻照樣長了出來,在密度和高度上不但沒有遜色於西岸,反倒更勝一籌,大火造成的草木灰散佈在廣闊的平原上,為植被的生長提供了足夠的養分和肥料。因此如今看起來,東岸的草場比西岸顯得更加茂盛。
在度過了去年那個令人心有餘悸的冬天之後,拓跋仁叢家的部眾已經從原先的兩百四十餘人銳減到了不到一百七十人,幾乎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丁口。家族中有四十多名老人在去年冬天的饑荒中為了節省過冬的糧草和肉乾自行離開部族自生自滅,以便能夠省出足夠的口糧給族中那些正處於青壯期的男子和孩子們,既便如此,家族的這個冬天也仍然過得令人刻骨銘心,食物的配給只能保證維持人體的最低需求,在最困難的那兩個月裡,拓跋仁叢不得不處死了將近三十名部族所屬的漢人奴隸。因此此刻,作為堂堂拓跋家的呂則,拓跋仁叢自己都不得不親自上陣,每日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放牧馬群。他地部落共養了六百多匹馬駒。還有五百頭牛和七百多隻羊。人口銳減之後,以目前地人口牧羊這些牲畜已經頗為困難了。
本來就已經很困難,然而三天前,統萬城傳來了一枝漆金令箭,又一次性自族中抽走了十帳青壯。使得放牧的人手更加捉襟見肘。
拓跋仁叢對此頗有怨言,對於族長這次緊急徵調,他也聽說了些消息,據說是因為延州的那個叫做李文革的魔鬼又一次來搗亂了。
對於這個魔鬼,拓跋仁叢等下等貴族私下裡一致認為是此人是拓跋家揮之不去的夢魘。在這個人出現之前,延州一直是党項八部打草谷搜取過冬物資地天賜之地,然而自從這個人出現在延州以來。情況卻反了過來。戰火不但再難越過蘆子關一步,反倒燒到大草原上來了。
去年冬天那場火,真是令拓跋家從上到下吃足了苦頭。
今年的年景好,拓跋仁叢原本指望著能夠多蓄養些牲畜,恢復一下家族的元氣。
可是現在,這個傢伙又來搗亂了。
拓跋仁叢策馬站在無定河西畔,眼睛怔怔地盯視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巒,忽聽背後有人叫喊,他回過頭去看時。遠遠地,卻見族中負責放牧羊群的拓跋顯英騎著一匹小馬涉水過了無定河,朝著自己跑了過來。
這裡位於無定河的上游,距離發源地不過兩百里,落差也較小。因此水面雖寬。卻並不深,也遠不如下游的銀州、綏州那般湍急。在春汛和夏汛之間地這個時候,還是可以涉渡地。
顯英來到面前,一面擦著汗水一面報告道:“又產了八隻羊羔,那些母羊去年沒有乾草吃,奶水不足。恐怕養不活了……”
拓跋仁叢皺皺眉頭,想了想,乾脆地道:“殺了,把肉分給各帳!”
拓跋顯英答應一聲,正要離去,拓跋仁叢又叮嚀道:“給那些奴隸們每人也分一塊肉,如今我們族中只剩下幾十名能夠披甲作戰的戰士了,要小心這些奴隸,不要過於苛待他們!”
拓跋顯英點點頭,道:“十幾個奴隸放牧七百多隻羊,總有偷懶的,況且東岸那邊許多帳都在放牧,草場不夠,我想,不行將羊群趕到西岸來放牧,再添幾個奴隸,說不定,今年冬天我們可以有一千隻羊,除了留下那些種羊和母羊之外,其餘的都可以宰掉風乾,過冬的食物就充足了……”
拓跋仁叢眼中目光閃動,遲疑了半晌嘆息道:“算了,羊群不能再擴大了,若是有餘力,倒是不妨多養些牛……”
“牛比羊難養,而且花費時間又長……”拓跋顯英明顯不贊同拓跋仁叢的決定。
拓跋仁叢搖了搖頭:“羊會連草籽一起吃掉,養的太多,來年的草原就要變成荒漠了,還是牛和馬比較好,牛肉可以吃,牛皮可以製造鎧甲和帳篷,馬可以用來作戰或者和漢人交換糧食。”
拓跋顯英答應了一聲,撥馬向東而去。
拓跋仁叢回過頭來,目光越過了拓跋顯英的背影,越過了無定河,望向了遠遠地東方。
在東面幾百裡外,戰爭正在進行,不知這一次面對李文革,部族的勇士們能否讓這個魔鬼鎩羽而歸呢?
拓跋仁叢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後,就在西面遠方的契吳山脈深處,那個被他深深忌憚的魔鬼正穿著一件沾滿了汙泥和灰塵地紫色戰袍,手中拄著一杆木槍,頭上戴著一頂髒兮兮地